第57章 Chapter 20(2 / 2)

“她懷疑這就算是一場測試,她的競爭對手也會想辦法坐實她的嫌疑。畢竟,高層的位置就那麼幾個,她下去了,其他人就會坐上去。”

“其他高層也反應了過來。他們也是這麼想的,於是,大逃殺正式開始。”

“你說好不好笑,”盧澤厚語氣淡淡,“藤原修設計這個遊戲之初,隻是想讓泄密的人精神崩潰,向公司自首,沒想到泄密的人沒找出來,反而在高層之間門引發了猜疑鏈。”

“折損好幾個高層後,藤原修迫於壓力,下令叫停‘遊戲’,但此刻‘遊戲’是否停止,已經不由他決定了。”

“剩下的高層對公司失去了信任,想要逃出城。他們都是公司的‘精英骨乾’,知道公司不少機密,絕不可能就這樣放他們出城。”

“於是,啟動了他們腦中的自爆程序。”

秋瑜想起一個新聞報道:“七號地鐵線那場爆炸?”

“不,不。”盧澤厚搖頭,“高層不會坐地鐵,那隻不過是一個因‘大逃殺’而意外失業的高級員工罷了,因為停藥太久,精神錯亂,才啟動了自爆程序。”

“當然,那場爆炸,最終被定性為一起自殺式襲擊案件。”盧澤厚玩味地笑了一聲,“說起來,高級員工應該吃的是你丈夫研發的神經阻斷藥。你不想問問他,為什麼哪怕吃了阻斷藥也會精神錯亂嗎?”

秋瑜沒問陳側柏。

盧澤厚說這句話時,一臉不懷好意,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挑撥她和陳側柏,但她不上當就是了。

陳側柏卻冷淡開口:

“因為它的副作用是影響腦血流自動調節功能,一旦停藥,就會出現腦組織低灌注或過度灌注的現象,一者都會損害神經功能。有人試過停藥後,用吸入式興奮劑代替神經阻斷藥,但這除了加重腦血管疾病外,沒有任何作用。

“這是一個半成品藥物,雖然不像興奮劑那樣具有成癮性,但它的危害比成癮性更大。藤原修希望它儘快上市,我拒絕了。”

盧澤厚看了一眼秋瑜,沒有解釋為什麼神經阻斷藥的危害性比興奮劑更大。他知道,以秋瑜的理解力能想通個中緣由。

秋瑜的確明白過來。

她眼睫毛顫動幾下,終於知道父母為什麼那麼迫切地想把她嫁給陳側柏了。

——神經阻斷藥價格高昂,沒有替代品,必須終身服藥。

除非有團隊研製出低成本的仿製藥,否則一旦陳側柏的藥物上市發行,就會徹底取代吸入式興奮劑。

停用興奮劑,隻會精神恍惚或患上神經係統退行性疾病;停用神經阻斷藥,卻會引發腦出血或腦梗死。

這個世界沒有神,但隻要陳側柏允許神經阻斷藥上市,他就會是所有人的神。

所有人的性命,都將被他攥在手中。

如此驚人的誘惑前,他卻拒絕了。

秋瑜想起裴析那番貶低陳側柏的話。

——你父母把你嫁給他,是因為他們以為神經阻斷藥能量產,在全球發行,但他愚蠢地把專利牢牢攥在手中,造成這個藥隻能由高級員工購買……這個男人的智力或許很高,但他對公司的規則一竅不通。

當時,陳側柏本可以將真相告知裴析,將貶低如數奉還,但他沒有。

就像他明明可以成為世界的主宰,卻沒有那麼做一樣。

氣氛逐漸變得凝滯。

秋瑜沉默,另外兩人也沉默。

陳側柏閉了閉眼,微微焦躁。

他麵無表情地想,早知道盧澤厚這麼喜歡多管閒事,剛才就該殺了他。

他研發神經阻斷藥的初衷,隻是為了體會攻破難題的快-感。

除了秋瑜,隻有學術,能帶給他近似親吻秋瑜的愉悅。

陳側柏不在乎名利,也不在乎神經阻斷藥是否上市發行,但它上市後,必然會引發一係列的悲劇。

他可以不在乎一切,卻無法不在乎秋瑜的感受。

——如果她知道,他研發出了一種可以控製全人類的藥物,必然會對他感到恐懼。

於是,他選擇不發行,僅在公司內部流通。

高級員工都有能力終身服藥,隻在高級員工之間門發售,反而是一件好事。

陳側柏越想越焦躁,攬住秋瑜肩膀的手指輕顫幾下,很想點上一支煙,重重抽幾口。

他不知道秋瑜會怎麼想他。

或許,她已經開始害怕。畢竟他並沒有禁止此藥的流通,還在她的麵前,用神經阻斷藥斷供威脅她的同事……

盧澤厚抱著看戲的心態,冷眼旁觀。

他還真不是要挑撥這對夫妻,隻是看不慣秋瑜懵懂無知的樣子,想要告訴她真相罷了。

他真不覺得這個真相多麼殘酷,多麼可怕,秋瑜的表情看上去也不像被嚇到了。

誰知,陳側柏還是失控了。

他神色冷漠,身材高大挺拔,明明一身簡潔的白衣黑褲,卻顯得清峻而優越,那種“優越”並非指身份,而是指基因與精神。

人的本能,就是會選擇基因更加優秀的伴侶;就像雌性,會選擇顏色更加鮮豔的雄性一般。

然而,基因如此優越的他,卻因為妻子長久的沉默而失控了。

盧澤厚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你的理性呢?

你那超過兩百的智商呢?

秋瑜一個字都沒說,你就不能等一等嗎?

陳側柏等不下去了。

黏物質如同黑色浪潮一般,散發著冰冷恐怖的氣息,逐漸向前蔓延逼近。

這一場景實在可怕,那些黏物質既像是泛著金屬光澤的甲蟲,又像是黏滑濕膩的爬行動物,總而言之,讓人聯想到各種可憎的生物。

最讓盧澤厚恐懼的,還是那種無限裂殖的能力。

這種類似於癌細胞一樣的怪異物質,很難不讓人感到恐懼和惡心。

盧澤厚背上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沒想到陳側柏的承受能力那麼差,有些後悔對秋瑜說那番話了。

盧澤厚後退一步,隨時準備關閉貨倉門,給自己預留逃命時間門。

千鈞一發之際,秋瑜轉過身,抱住了陳側柏。

——她轉身的一刹那,陳側柏身後的黏物質就激活了擬態,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

盧澤厚咽了一口空氣,一顆冷汗從他額頭緩緩流下。

他年紀大了,承受能力比陳側柏強不了多少,這驚險的一幕差點讓他心梗。

陳側柏垂眼看著秋瑜,鏡片後的目光晦暗難辨。

他伸手扣住她的後頸,大拇指按在她的頸側,是隨時會捕獵的姿態。

倉庫內,透明的黏物質無聲蠕動著,伸縮著,活物似的搏動著,裂殖出一隻隻修長而骨節分明的“人手”。

——這樣的手,在陳側柏的身上時,是宛如藝術品一般的存在,每一條微微凸起的靜脈血管,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禁欲美感。

但當它們單獨存在時,更像是無數隻死人的手。

隻見無數隻人手從四麵八方僵硬地伸向秋瑜。

與主體一樣,呈現出隨時捕獵的姿態。

秋瑜跟牆角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女人一樣,對這一切毫無察覺。

她隻感到一陣悶悶的心痛。

她對陳側柏太不了解了。

要是她早點知道,神經阻斷藥是一種怎樣的藥物,就可以幫他反駁裴析的汙蔑了。

她沒想到裴析那麼壞,三年來,一直在她的麵前直接或間門接地汙蔑陳側柏……要是她早點知道陳側柏犧牲了什麼,就不用讓他承受那麼多詆毀了。

“……對不起,”她抬眼,目光純淨而沮喪,“裴析汙蔑你的時候,我沒有幫你說話……”

隨著她每一個字的落下,所有由黏物質構成的鬼手迅速溶解、退去。

前一秒鐘還爬滿倉庫的黏物質,下一秒鐘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陳側柏喉結微滾,看著秋瑜。

他神色沒什麼變化,視線卻逐漸黏稠滾燙,似要將她拆吞入腹。

胸腔又漲又麻,沒想到她會這麼說。

的確,她的天真是一種殘忍,如同猛獸一般,一邊喝血吃肉,一邊露出懵懂清澈的眼神。

他卻在這種殘忍的天真中,找到了前所未有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