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Chapter 1 銀發,綠眼。……(1 / 2)

雨又下大了。

霧氣濕冷彌漫, 霓虹燈扭曲明滅,馬路被雨水淋得光滑豔麗。

明琅眼睛有點散光, 一個沒注意, 差點把車開到旁邊的溝裡去。

還好晚上這條路沒什麼人。

她深吸一口氣,握住方向盤,倒退, 轉向,繼續往前開。

這時, 一條新消息彈了出來,語音助手自動朗讀道:

「明琅, 你什麼時候到?大家都到了, 就差你一個了。」

「明琅,我們要切蛋糕了。」

……

「明琅,你老公都來了, 你什麼時候到?」

明琅心想,我怎麼不知道我有老公?

她又想, 這破聚會她是非參加不可嗎?

再過一年, 大家就要各奔東西了。他們上的又不是大公司的直屬學院,再過一百年,也湊不到一塊兒去。

她究竟是為什麼要答應參加這個聚會?

就算她可能跟其中一個同學成為同事,但能跟她上一個學校的, 家境再好, 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

兩個給公司擰螺絲的湊到一塊兒,就能扳倒一個光鮮亮麗的公司白領了嗎?

做什麼春秋大夢。

明琅上中學的時候, 曾在學校的組織下,去公司直屬中學參觀過一次。

當她看到那群“天才”不到16歲,就能用手-槍從25米外擊中移動靶心時, 她就徹底擺爛了。

階級差異是如此明顯。

她這輩子也無法跨越階級,成為公司白領。

但她可以放慢自己擰螺絲的速度,給資本家一點顏色瞧瞧。

明琅開了半天,終於開到了山頂。

她瞥了一眼電量,夠她開回家去了。她決定送完禮物就走,絕不把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社交上。

明琅選的禮物,是一部價位中等的手機——的手機殼。

反公司聯盟公布芯片的種種危害後,大家就換回了手機。

明琅是個細心的人,一眼就記住了同學的手機型號。

雨越下越大,劈裡啪啦打在車窗上。

她家境普通,學曆普通,父母也普通,隻能讚助她買一輛比輪車大不了多少的代步車。

明琅一開始很興奮,但她看了一眼每個月的貸款,覺得還不如起早點去擠地鐵,哪怕地鐵隔差五就會爆-炸一下。

再過兩個月,她就滿十九歲了,早過了覺得自己是天選之人的年齡。

十一歲時,她看到父母被公司員工辱罵、驅趕,曾想過當警察,把那些不可一世的上班族全部拷起來。

十六歲時,她第一次意識到了階級的存在——公司學校的同齡人,已經學會了怎麼快速上膛、開槍,她卻連真-槍都不敢摸。

十八歲時,她雖然敢碰真-槍了,卻發現自己可能是一個很普通、很普通的人。

她其實過得不差,有學上,有房住,有飯吃,不必像貧民區的小孩一樣擠在不到3平米的屋子裡,跟蟑螂耗子一起用餐。

隻是太普通了。

明琅隻能安慰自己,發現自己是普通人,是成長的必經之路。

不過,難免有些失落。

——她暗戀的人,並不普通。

很快,明琅就把這些負麵情緒拋到腦後,一手撐起雨傘,另一手抱著禮物盒,走進了雨中。

不知是否她的錯覺,雨霧冷得有些詭異,幾近陰冷。

明琅膽子不小——普通大學的學費貴得要死,她為了減輕父母的經濟壓力,經常半夜去當貨車司機。

貨車司機的工作,可不僅限於運快遞,也包括運大活人——要麼幫雇主出城,要麼幫雇主指定的“屍體”出城。

不過,那都是大公司的業務。

明琅這種身份,隻能去運運普通快遞。

但即使她膽子如此之大,眼下的場景也有點瘮人了。

——雨霧彌漫,四周黑漆漆的,每往前走一步,都會聽到難以形容的哢嚓聲響。

不知是踩到了塑料袋,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蟲子。

明琅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還是看不到前麵的路。

黑暗中,似乎潛藏了不少未知、惡意、蠢動的影子,發出窸窸窣窣的蠕行聲。

走近一看,才發現是光禿禿的枯枝爛葉。

這裡應該是一個富人區,不然不會種那麼多樹。

明琅渾身緊繃,繼續往前走。

冷風從她的頸間拂過,陰森、濕冷、一深一淺,如同某種生物的呼吸,令她頭皮一陣發緊。

……誰過生日選在這麼個鬼地方?

要不是來都來了,也不差那麼一兩步,她真想轉身就跑。

越往前走,她心口越悶,身上也越來越沉,每一步都好似踩在濕膩的淤泥裡。

簡直像有什麼趴在她身上似的。

明琅被自己的想象嚇了一跳,背上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不敢轉頭,也不敢把手伸到背後,怕真的摸到什麼東西。

她攥緊傘柄,加快了步伐。

還好,穿過枯敗的樹林,不遠處就是橘黃色的光影。

熱鬨人聲撲麵而來。

她到了。

明琅推開門,發現客廳空無一人,一樓隱約傳來哄笑與打鬨聲。

一個女聲響起:

“明琅,你終於到了!廚房給你留了蛋糕,自己去拿。我們在打遊戲,騰不開手。”

明琅鬆了一口氣,最好所有人都去打遊戲了。她不喜歡跟不認識的人寒暄。

玄關收拾得十分整潔,擺放著一雙乾淨的拖鞋。

明琅收了傘,擱在雨傘架上,正要去廚房洗手,突然看到衣架上掛著一件黑色大衣。

剪裁精細,廓形極佳,僅憑肉眼觀察,都能看出質地絕非凡品。

這麼一件,估計五萬起步。

有錢人。

明琅有些驚訝。

沒想到同學們平日裡那麼低調,私底下也跟公司的人來往。

她越發堅定洗個手就走的決心。

她取出禮物盒,擱在茶幾上,走到廚房門前,就在這時,冷不丁想起一個細節。

——一樓那麼多人,她光聽聲音,都能聽到十個不同的人在說話。

為什麼門口沒有雨傘,沒有鞋子,衣架上隻掛了一件衣服。

其他人的衣服在哪兒?

都穿在身上嗎?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隨著她的想象,周圍溫度似乎下降不少。

門窗緊閉,室內無風,卻能感到陰冷、潮濕的寒氣從四麵八方湧來。

明琅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