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Chapter 13 他們是同一個人……(1 / 2)

明琅主動提出了離婚。

她居然主動想要離開他。

沈澹月冷眼盯著明琅, 過了片刻才想起,他應該居高臨下而又漫不經心地告訴她,他們根本沒有結婚。

反倒是她, 為了救他,孤身潛入生物科技, 試圖從訓練有素的安保部隊手中救下他。

他們之間的感情是如此不平等。

她怎麼好意思主動提出離婚?

——她怎麼敢主動提出離婚?

他說, 他們是夫妻,不過是因為同情她, 想給她一個輕鬆的、不必再四處奔波的新身份。

既然她不想要, 那就不要了吧。

不是什麼大事。

他們本就不是真正的夫妻。

然而, 他卻久久沒有出聲。

因為這個說法,根本不成立。

基地裡那麼多工作崗位, 那麼多住所, 他隨便給她安排一個新名字、新身份,都能讓她過上輕鬆的新生活。

完全沒必要謊稱“結婚”。

明琅隻是頭腦平庸,並不是智商低下。如果他告訴她真相,她會迅速找到漏洞,繼而質疑。

而他無法解釋。

在這件事上, 他有太多無法解釋的地方。

比如,為什麼要謊稱他們已結婚。

為什麼要做出修改記憶這樣卑劣無恥的事情。

為什麼要看她,為什麼要吻她,為什麼會難以抗拒她身上的氣息。

也許,他知道答案, 隻是不想麵對。

就像他不想麵對, 潛隱於體內的黑色陰影一般,隻能壓抑、壓抑,再壓抑, 視而不見。

對了。沈澹月冷淡地想,他還有陰影。

他並不是一個人麵對這樣的情景。

明琅的下頜被他攥得生疼,不得不用力掰開他的手指,有些惱怒地解釋說:

“我能感覺到,你並不喜歡我。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讓你同意結婚,但我們顯然並不般配……我覺得失去記憶,可能是一件好事,讓我有勇氣糾正之前的錯誤……”

——我們顯然並不般配。

——失去記憶,可能是一件好事,讓我有勇氣糾正這個錯誤。

沈澹月眼神一冷,有那麼一瞬間,幾乎難以遏製暴怒的情緒。

她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他們的確很不相配,她從頭到尾都不符合他的審美。但這句話,應該由他宣布,而不是她來告訴他。

沈澹月閉上眼睛。

真想給她看看,她孤身潛入公司大廈的監控視頻。當時的她,為了救他,是多麼莽撞勇敢。

不知道明琅看到那樣的她,是否還能如此輕鬆地說出“離婚”二字。

——不對。

沈澹月頓了頓,突然想起一個細節。

當時,下屬遞來一段監控視頻,問他是否認識上麵的女孩。

他側頭掃了一眼,目光隨即定住,發現是明琅。

下屬說她瘋了,一個人,沒有後盾,沒有外援,甚至沒人幫她黑掉公司的監控錄像,就這樣潛入了生物科技的大廈,朝地下負七層趕去。

——地下負七層,他之前被監-禁的地方。

過了幾秒鐘,下屬又說,弄錯了,她是生物科技的特工。她的古怪行徑,以及這段監控錄像,很可能是生物科技製造的煙霧-彈。

是煙霧-彈嗎?

當時,沈澹月覺得不是。

公司員工或多或少,都會對公司抱有一種難以想象的愚忠。

明琅也不例外,她至死也要保護他,帶他突出生物科技的重圍,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她誓死效忠高科公司。

僅靠喜歡,是不可能將生死置之度外的。

這也是他修改她記憶的原因之一。

如果不修改她在高科的記憶,她又會回去,繼續為高科效力。

但是,生物科技壟斷了太多專利……他可以刪改她的記憶,生物科技也可以用AI對她進行反洗腦。

他對這個世界感到深深的憎惡,就是因為人和機器的界限逐漸變得模糊。

有時候,人甚至連機器都算不上,隻是機器上一枚小小的螺絲釘。

然而,他卻冷靜而清醒地對她做了自己最厭惡的事情——刪改她的記憶。

這一點,他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一個正當的理由。

明琅每看他一眼,他都能感到正義的表麵被剝離,暴露出邪惡、恐怖、令人厭憎的內裡。

最關鍵的是,明琅潛入生物科技,這件事上有太多可能性。

有可能是高科公司下達的命令,有可能是生物科技製造的煙霧-彈。

也有可能是她自願前去救他。

當時,他卻根本沒考慮前兩種可能性,直覺是最後一種可能性,推掉了所有計劃,前去生物科技救下了她。

他本該全盤托出這件事,高高在上地欣賞她震驚且羞愧的表情。

然而,他突然發現,一切可能是個誤會。

她成為生物科技的特工,可能並不是為了救他,而是高科公司下達的命令。

就算不是誤會,他也無法解釋,她的記憶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這個卑劣的舉動,包含了他最肮臟、最汙-穢、最陰暗潮濕的私欲。

他永遠無法給出一個完美的解釋。

一時間,氣氛沉滯,似乎連時間的流速都變慢了。

明琅原本很確定,沈澹月並不愛她,跟她結婚,是因為她付出了難以想象的代價。

但看到他現在的表情,她忽然又不確定了。

他露出了跟白天一模一樣的表情。

不同的是,白天的他冷漠陰沉,表情躁怒得幾近猙獰;這一次,他則極力想要保持平靜,試圖平複驟然緊縮的臉部肌肉。

於是,平靜和躁怒交織,陰冷與溫和重疊。

銀白色睫毛之下,他的眼睛甚至帶上了恐怖的紅血絲。

……怪嚇人的。

難道她想錯了?

他們其實非常相愛?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忽然提出離婚,確實不太好,完全沒有考慮他的感受。

明琅想了想,正要擺擺手收回那句話,下一刻,突然感到一股寒意從後背躥起。

就像一腳踩進了腐爛的爛葉堆裡,驚醒了裡麵的毒蛇蟲蟻……濕冷的爬行動物開始順著她的腳踝往上爬。

明琅打了個冷戰,下意識伸手一摸,卻什麼也沒摸到。

但爬蟲似的觸感,確確實實存在。

真的有一股陰冷的寒意從她身上蔓延開來。

先是腳踝,然後是小腿、膝蓋、大腿、髖骨……她不由得頭皮發麻,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掌心滲出黏膩的冷汗。

什麼玩意兒?

……那什麼量子鬼魂嗎?

明琅咽了一口唾液,抬眼望向沈澹月。

沈澹月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沒有移開視線。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似乎已恢複平靜,隻是眼中仍然爬滿了可怕的紅血絲。

這種古怪的平靜,讓他看上去比躁怒時更加危險。

明琅忍不住往後縮了縮肩膀。

沈澹月看到她的動作,忽然微微一笑:“你確定嗎?”

“確定什麼?”

“離婚。”他說。

隨著這兩個字落地,明琅隻覺寒意從腳底蔓延到頭頂,全身上下的血液都被凍住了。

似乎有無數隻冰冷的鬼手,從後麵伸出,無聲無息地扣住她的脖頸、雙肩、腰部……令她動彈不得。

“但你肯定感覺到了,”他語氣平緩地陳述道,“這個地方很不正常,到處都是臟東西。”

“如果你現在離開我,你會立刻被‘他’擰斷脖子,就像你擰斷彆人的脖子一樣。”

話音落下,明琅脖子上的那隻鬼手倏然收緊。

她條件反射伸手向後探去,卻仍然什麼也沒摸到。

鬼手沒有形狀,也沒有顏色。

她卻能感到那隻無形無色的手在慢慢加重力道。

仿佛逗弄她一般,每當她感到難以呼吸時,那隻鬼手就會猛地鬆開,然後重新收緊。

……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