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震驚過後,奎妮回過神,問道:“你不怕報複嗎?劉易斯在這一帶很有名,有不少擁躉。”
明琅已經坐進那輛改裝SUV,擺擺手:
“那他的擁躉最好彆在荒漠區提到我,會惹上大麻煩的。”
奎妮欲言又止,最後歎了一口氣。
她轉過身,示意運輸隊的人都回到車上,跟上明琅的SUV,準備出發。
·
“……先生,這裡似乎發生過一場爆炸,”助理低聲說,“現場隻剩下一些車骸,暫時沒有發現人體組織。”
沈澹月站在汽車殘骸旁邊,神色冷靜,眼底卻爬滿了可怕的紅血絲,看上去不像是溫和包容的反公司聯盟領導人,反倒像是一個瀕臨崩潰的瘋子。
助理跟沈澹月一起工作了五年,從來沒有見過沈澹月這副模樣,幾乎有些發怵:
“根據現場勘察,這輛車大概率是剛出廠的新車,還沒來得及上牌照……我們正在一一排查附近的監控錄像,隻要司機在駕駛座露過麵,就會被我們鎖定……”
沈澹月卻搖了搖頭,語氣平靜地說道:“不用排查。”
助理愕然問道:“為什麼?”
“因為駕駛座上沒有人,”沈澹月微微一笑,緩緩說道,平日裡冷峻溫和的麵孔,此刻竟顯得有些猙獰,“我知道是誰帶走她了。”
“……是誰?”助理問。
沈澹月沒有說話,扯下右手的黑色皮手套。
助理定睛一看,差點叫出聲來——沈澹月的手一向修長而骨節分明,此時卻褪去了皮肉,暴露出森白可怖的手骨,上麵攀附著密密麻麻的熒藍色細絲。
隻見他掌心向下,立刻投射出一道三維投影般的光線。
那些光線落到地上,瞬間構建出當時的場景。
——車喇叭聲響起,明琅停下腳步,轉頭望向車內,明明裡麵空無一人,她口型卻一開一合,說了很長一段話。
最後,她冷不丁拔槍,連續點射油箱五槍,引爆汽油轉身逃離了現場。
“這是……”半晌,助理才瞠目結舌地問道。
“量子力學中,時間具有反演對稱性,我隻需要把這隻手的狀態逆向演化到過去的某個時間點,就可以看到那個時間點發生的事情。”
沈澹月淡淡地說:“幾十年前就有人在研究這個了,這並不是什麼新鮮的理論。”
助理:“……”
這的確不是什麼新鮮的理論,問題是大家都是碳基生物,誰特麼能把手的狀態逆向演化啊?!!!
助理覺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但不敢出聲提醒。
直到確定明琅逃走的方向,沈澹月才放下手,重新戴上黑手套。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助理小心翼翼地問道,“去把明小姐請回來嗎?”
“你不用管,”沈澹月回答,神色愈發冷靜,也愈發像一個瀕臨崩潰的瘋子,“我來處理。”
助理隻能點頭答應,恨不得原地消失,從未見過頂頭上司這一麵。
……太詭異了。
光是看表情,都能看出他現在內心極不平靜,甚至可以說瘋狂和扭曲。
助理上一次看到沈澹月露出這種失控的表情,還是在一個肮臟的地下室裡。
一群崇拜機械邪-教的人,到處偷捕流浪貓狗,剪掉那些動物的爪子,在它們的身上進行各種殘忍的改造。
到最後,那些人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活人身上。
他們趕到時,那個地下室滿地都是凝固的汙血、黏膩打結的毛發,以及散發著惡臭的手術器械。
沈澹月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
他大步走進去,直接攥住一個人的頭發,冷漠而強硬地把槍管塞-進那個人的口中,果斷扣下扳機——砰!
這是一種極具羞-辱意味的處決手段——吞槍處決。
但並不像影視劇裡演的那樣乾淨利落,子彈在上顎炸開時,整張臉都會迸裂開來。
沈澹月側身避開四濺的血跡,粗暴抓起下一個人的頭發。
他沒有審問那些人,隻是冰冷而仔細地觀察他們的眼神、表情和手指,推測他們經常使用何種器械,經常以何種方式改造動物,然後一一回敬過去。
記憶中,沈澹月隻失控過那一次。
而且,那也不算失控,更像是一種沉默的宣-泄。
助理不知道沈澹月經曆過什麼,但通過他的一舉一動,大概能猜出一二。
也許是某種改造創傷,又也許是對貓狗有種特殊的情結。
但不管是什麼,明琅的影響力都超越了這兩者。
助理隻能希望明琅可以穩住沈澹月。
不然……
大家都得完蛋。
·
奎妮不敢相信,明琅真的把他們護送到了洛杉磯。
一路上,他們碰到了兩撥劫匪。奎妮正要指揮運輸隊停車組裝武器,無線電裡卻傳來明琅清亮的聲音:
“不用,我一個人就可以解決。”
然後,她用車載炮-塔把那些人轟走了。
——炮塔轟不走的人,她就打開天窗,親自用狙擊槍趕走。
很明顯,明琅精通所有熱武器。
假如護送他們的是劉易斯,肯定也可以穿過荒漠區,但絕對不會這麼高效、安全,也不會這麼便宜。
他們幾乎沒有付出代價,除了劉易斯那輛改裝SUV。
“好了,”明琅從車上跳下來,看了一眼前麵的盤亙交錯的公路,對奎妮說道,“我們在這裡分開吧。”
奎妮問:“以後我們還能找你嗎?”
奎妮倒不擔心劉易斯死了,以後他們該請什麼保鏢。
荒漠區跟公司一樣,有人死去,就會有人頂替上來。
很快,就會有下一個“劉易斯”出現。
她隻是想跟明琅交個朋友。
明琅點頭:“當然可以。不過,我沒辦法給你聯係方式。我沒有手機,還沒來得及買手機。”
“沒事,”奎妮說,“我們送你一個。”
她給隊伍裡的人發了一條消息,很快,就有人送來一盒全新未拆封的手機。
明琅想了想,收了下來。
雖然隨身攜帶電子產品,會給AI可趁之機,但現在想找一個沒有網絡覆蓋的地方,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還不如收下來,節省買手機的錢。
奎妮見她沒有拒絕,鬆了一口氣。
她對明琅又崇拜又喜歡,假如沒法交到這個朋友,她可能會難過很長一段時間。
“那我們就在這裡分開吧,”奎妮鄭重道,“再見。”
明琅坐回SUV駕駛座,朝奎妮揮了揮手。
運輸車隊繼續前行。
明琅沉思片刻,單手發動車子,轉動方向盤,掉頭朝荒漠區駛去。
就在剛剛,她忽然知道自己未來可以乾什麼了。
她對城市不感興趣,不過是一座更龐然、更結實的鋼鐵牢籠。
儘管荒漠區比原始森林還要危機四伏,但在這裡,她好歹可以靠自己殺出一條血路。
——自由的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