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8 章 Chapter 2(1 / 2)

與此同時,“克雷格”慢慢轉過頭,把視線轉移到她的身上,死死盯著她的脖頸。

“他”的目光陰冷而詭邪,如同某種劇毒的多足蟲,在她的皮膚上緩慢蠕動。

謝黎被看得汗毛倒豎,幾乎是下意識避開“他”的視線。

但很快,她就克製住恐懼的情緒,找回職業的冷靜,勇敢地迎了上去。

對上“克雷格”視線的一刹那,她意識到,“他”可能是個智慧生物。

“他”並沒有像饑渴的野獸那樣用看食物的眼神看她,而是用一種打量物品的眼光。

不知為什麼,相較於前者,後者更讓她毛骨悚然,仿佛她不是人類,也不是獵物,隻是一件擺在貨架上的商品。

謝黎是個警察,但跟電視劇裡踹門大喊“openthedoor”的FBI不同,她每天乾得最多事情就是寫報告。

轄區內死人了,她要寫報告;線人又開始乾壞事了,她要寫報告;案件移交給公司的安保部門了,還是她寫報告。

是的,儘管名義上是警局負責維護法律與秩序,公司安保部門的權力卻遠遠大於警局,裝備也比警局更好。

因此,公司的安保人員,又被稱為“公司警察”。

因為跟公司打交道打得太多了,謝黎可以在人群中一眼認出公司員工。

——這玩意兒太好認了。

大多數公司員工的眼睛都顯得冷漠而精明,如同一台高精度的電子秤,可以稱出每個人的過去與未來,分析計算出他們的利用價值。

公司高管則比中底層員工更加極端。

謝黎有時候懷疑,生物科技的CEO根本不是人類,而是一個理性到可怕的機器。

在他的眼裡,一切都可以置換成金錢——生物是錢,科技是錢,人命也是錢。

比如,街上發生了一起槍擊案,她這邊剛把通報趕出來,公司那邊便已趁機推出更好更便宜的槍支,慫恿市民買來防身。

又比如,一起惡性入室搶劫案在網上引起了軒然大波,無數媒體爭相報道,普通人可能會認為,這是媒體在搶食人血饅頭,實際上卻是公司在為最新款的防盜門造勢。

此時此刻,“克雷格”就是在用這種冷漠而精明的眼神看著她。

謝黎深深吸了一口氣——如果不是“克雷格”還有意識,那就是寄生“他”的並不是怪物,而是人類。

是人類就好。

畢竟,恐怖片裡最難對付的,並不是高智商的心理變態,而是沒有思想、無差彆攻擊的怪物。

她可以試著跟“克雷格”做個交易,拿出他想要的東西。

這也是一種審問策略,在合法的情況下,給予對方所需,大部分嫌疑人都會同意合作。

這時,“克雷格”似乎判斷出她的價值了,緩緩朝她走來——根據“他”的眼神,她很有可能是一團分文不值的垃圾。

“他”會毫不猶豫地殺

了她。

沒時間思考“他”

想要什麼了。

寒意在這一刻達到頂峰。謝黎閉上眼睛,用最快的速度大喊道:

“——我終於找到你了!”

“克雷格”停下了腳步,轉動眼珠,看向她。

“他”的眼睛原本是深綠色,此刻卻變成一片詭異的灰色,眼球上爬滿了蛛網般的白色纖維,仔細看的話,甚至能看見那些白色纖維正像活物一樣掙紮蠕動。

謝黎不敢多看,怕看多了想吐。

她得想辦法把那句謊話給圓了:“……我是嶼城的警察,警號PD-2060X……這些年,我們一直在找生物科技進行非法人-體實驗的證據,我不是你的敵人,我是來救你的!”

她咽了咽唾液,繼續說道:“你放心,我被抓住的那一刻,所有的證據都被上傳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除了我沒人能找到。我用性命保證,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恢複正常的!”

“克雷格”沒有說話。

空氣安靜得嚇人。

“他”相信了嗎?

……“他”不會根本沒有聽懂吧?

謝黎又咽了一口唾液,喉嚨緊繃得發乾,背上冷汗淋漓。

她已竭力克製恐懼,胃部卻還是一陣抽搐,仿佛恐懼是一隻蜘蛛,正在她的胃壁上結網。

剛剛那段話,是她在緊急情況下能想出來的最好的謊話。

如果“克雷格”是公司的試驗品,聽見她是來救“他”的警察,或許會放她一馬;如果“他”是公司員工,聽見她掌握了關鍵性證據,也不會隨便殺死她。

問題是,“他”到底是什麼?

“他”能不能聽懂她的話?

時間在流逝。

“克雷格”始終一言不發。

這種感覺難受極了,就像在賽場上打出了一記絕妙的發球,對手卻毫不在意,完全不予回應一樣。

更何況,這一記球,還跟她的生死有關。

假如“克雷格”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她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自救?

沒有了。

她的手被銬在金屬椅子上,兩條腿被鎖在椅腿上,隻有左手可以動彈。

她左手的力量有限,勉強可以扳倒一個中等體型的成年男性,但她並不想用這隻手去測試“克雷格”的力量是成年男性的多少倍。

就在這時,“克雷格”突然上前一步。

謝黎心臟狠狠抽動了一下。

“他”向前俯身,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她的手銬上。隻聽“嘀”的一聲,“他”用指紋解開了她的手銬。

謝黎一愣。

“克雷格”看著她,像是在等她說話。

“他”的眼神很明顯——說下去,給“他”一個不殺她的理由。

謝黎大腦高速運轉起來,手上卻沒有閒著,彎下腰,飛快解開了自己腳踝上的束縛帶。

她終於站了起來,一顆心卻始終提在嗓子眼。“克雷格”的

手指似乎具有某種黏性,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黏滑的濕痕。

她幾乎是竭儘全力,才沒有當著“克雷格”

的麵擦掉那道濕痕。

“……你,”

她斟酌著說道,“還有同伴嗎?公司的支援很快就會到,我先送你們離開這裡吧。”

“克雷格”沒有說話,轉過身,往前走去。

謝黎跟了上去。

一路上,她的胃部從未如此難受——到處都是開膛破肚的屍體,有的殘骸甚至失去了人形,讓她想起了食品工廠裡的人造羊肉,淡粉色的肌肉細胞在培養皿內擴張、收縮。

回想起“克雷格”手指黏濕的觸感,謝黎更想吐了。

再忍忍,她告訴自己,比這更血腥的場麵又不是沒見——好吧,她還真沒見過。

穿過一條金屬走廊,她似乎來到了研究所的休息廣場,正中央的巨型屏幕正在播放生物科技的廣告——

“……在自然界,菌根網絡甚至可以影響整片森林的生長、繁殖,甚至是生存策略。”

“我們利用這種天然的網絡結構,發展出一種全新的計算模式……”

“相信我們,總有一天,自然會回來。”旁白聲情並茂地說道,“生物科技,讓自然計算,以生物塑造未來。”

……

謝黎瞥了一眼。

她雖然讀書不多,但還是知道菌根網絡是很久之前的概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