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1 章 Chapter 5(2 / 2)

他一邊歇斯底裡地怒吼,一邊摟著扳機手舞足蹈,差點把朱利斯嚇尿。

謝黎開始後悔,來的時候沒有順手帶一杯咖啡,不然喝著咖啡,聽這家夥鬼哭狼嚎,豈不是一件美事。

“好好好,是神跡。”她擺擺手,“那你的神跡都說了些什麼呢?”

“‘他’讓我看你的記憶,體會你的喜怒哀樂。”陸義福緩緩道,“‘他’讓我……幫你為民除害。”

“幫我?”

“這個……”陸義福說著,鉗製著朱利斯,走到第一位受害者的屍體旁邊,“賣給農民過期種子。”

“在以前,過期種子並不意味著不能發芽……但自從生物科技把小麥的專利牢牢攥在手上後,過期種子就變成了一坨垃圾。”

“哪怕你有路子讓過期種子發芽,生物科技也會根據小麥的基因編號找上門,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陸義福冷笑道:“農民辛苦勞作了一整年,好不容易攢到了買下一期種子的錢,這雜碎為了一點兒蠅頭微利,把庫房裡的垃圾賣給他們。你說,他該不該死嗎?”

謝黎陷入沉默。

“這個,”陸義福指著第二具屍體,“也是一個雜碎。她有一個閨女,長得花容月貌,這本是一件好事,對吧?”

“可這雜碎不滿足,她欠了一屁股債,急需還清,於是給自家閨女打了好幾泵生長激素,往身上填東西,十二歲的小姑娘,硬生生被催熟成二十歲的妙齡女郎……現在在電視台當演員,小小年紀就接觸了成年人的世界。你說,她該不該死?”

謝黎沉默著,雙臂交叉抱在胸前,換了一個站姿。

“還有這個,”陸義福繼續說道,“這玩意兒更是令人作嘔。他想賄賂上司,可是沒錢,怎麼辦呢,不是還有朋友麼……兩個朋友,四顆腰子,摘兩顆,既不影響好朋友的生活,還能讓自己飛黃騰達。”

“但這狗東西,為了省錢,找了一個赤腳大夫。

大夫為了省事,直接一次性從一個人身上割了兩顆腎。”

陸義福冷笑一聲:“這爛人,拿著沾自己兄弟鮮血的錢,居然就這樣屁顛屁顛地獻給了上司。你說,他該不該死?”

謝黎沒有說話。

“躺在地上的,基本上都是這種爛人,”陸義福問道,“你說,我是不是在為民除害?”

“……”

謝黎似乎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下一秒卻閃電般拔出配槍,哢嚓一聲上了膛,瞄準陸義福:

“——不好意思,我更關心另一件事,這些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並不是懷疑陸義福話語的真實性,因為他說的這些,都是她親自調查出來的。

問題是,調查的過程中,不管她把證據藏得多麼嚴實,最後都會被黑客竊取銷毀。

陸義福卻如數家珍,難道他真的看過她的記憶?

這怎麼可能?

科技的確在飛速發展,但還沒有發展到這個地步。

“我不是回答你了嗎?”陸義福說,“神跡,這些都是神跡告訴我的。”

“好好好,”謝黎一邊點頭,一邊比劃,“你口中的‘神跡’,先是把你變成了一個變態殺人狂,在公司底下大開殺戒,又把我叫過來,看這出好戲,它的目的是什麼,給我解悶嗎?”

“‘他’想讓我跟你說幾句話。”

“有話快說。”

“我會殺死這些人,”陸義福說,“都是因為你。”

謝黎:“這話我已經聽過了,來點兒新鮮的。”

“不,你會錯了我的意思,”陸義福一字字道,“我的意思是,我之所以會殺死這些人,是因為看了你的記憶。”

“謝警官,”他輕聲說,“這個世界,隻有我知道你過得多麼痛苦。當整個世界都是怪物時,你守住底線,伸張正義,反而成了異類。”

謝黎眉頭微皺,隱隱感到不對勁。

——陸義福似乎有兩個人格,一個人格像邪-教分子,癲狂又虔誠;另一個人格則彬彬有禮,溫文爾雅。

是她的錯覺嗎?

另一個人格為什麼那麼像……

就在這時,陸義福鉗製著朱利斯往前走了一步。

謝黎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

她抬頭,緊緊盯著陸義福。

隻見他對她微微一笑,友好地眨了眨眼睛,那狹長的三角眼此刻看上去竟有幾分紳士的意味。

然後,鬆開對朱利斯的鉗製,一腳把朱利斯從花壇上踹了下去。

朱利斯還以為自己死定了,當即發出刺耳的慘叫:“啊啊啊啊啊啊——”

謝黎看也沒看朱利斯一眼——那花壇還沒她膝蓋高,朱利斯一身保命的義體,後腦勺著地都摔不死。

她一動不動地盯著“陸義福”,左眼開啟錄像功能,不肯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像是知道她會錄下這一幕,“陸義福”往前一傾身,做了個告彆的手勢。

“再見。”他微微笑著說道,“謝警官,正義得到伸張,你高興嗎?”

謝黎幾乎可以斷定,陸義福身體裡還有另一個人。

問題是,那個人是誰,目的是什麼,僅僅是為了給她表演一出“罪與罰”?

她按住後腰上的配槍,上前一步。

“陸義福”的動作卻比她更快一步。

隻見他閃電般拔槍上膛,頂住自己的下巴,麵帶微笑扣下扳機——

“砰!”

鮮血與腦漿迸飛,這種死法除非佛祖和耶穌一起顯靈,否則沒有複活的可能。

謝黎深深吸了一口氣,環顧四周。

絕對不是她的錯覺。

“陸義福”另一個人格,跟修簡直一模一樣。

有那麼一瞬間,謝黎覺得自己一無遮攔,暴露在一道窺視的目光裡。

有人站在陰影裡,饒有興趣地打量她,剖析她,冒犯她。

這種感覺,令她不適極了。

謝黎不介意自己被打量,不介意自己被剖析,甚至不介意自己被冒犯。

當了那麼多年的警察,她的羞恥心早就被磨得隻剩下指甲蓋那麼大了。

她看不慣的是,對方居高臨下的姿態,把她當成解悶的工具,卻不願意跟她正麵對峙。

這太羞-辱人了。

謝黎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觀察周圍的景象。

公司附近,沒有閒逛的行人,也沒有臟兮兮的流浪漢,隻有行色匆匆、西裝革履的公司員工。

聽說這邊發生了槍擊案,員工們都蜂擁逃向彆的地方,隻剩下拐角處的咖啡廳,還坐著幾個帶保鏢談生意的人。

馬路對麵,攝像無人機嗡嗡亂飛,行人和記者紮堆在一起,朝這邊探頭探腦。

“謝,你在看什麼呢?”朱利斯安全以後,嗓門立馬不抖了,腿腳也靈便了,“這屍體怎麼處理,你有主意嗎?”

謝黎頭也不回地說:“報警。”

“彆啊,死了這麼多生物科技的員工,老大會弄死我的……”

謝黎自動屏蔽了朱利斯的聲音。

修似乎不在這裡。

那他會在哪裡呢?

“陸義福”說最後一句話時,她總感覺,還有一個低沉悅耳的聲音帶著笑意俯近她耳畔:

“謝警官,正義得到伸張,你高興嗎?”

除了修,還有誰會說這句話?

就在這時,她心臟突地一跳,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猛地一抬頭,精準無比地鎖定了一個修長的身影。

修站在馬路對麵,穿著白色襯衫和黑色長褲,打扮簡單而閒適,姿態高雅而悅目。

對上她的目光,他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反而有些高興,十分文雅地朝她笑了笑。

“又見麵了,”他看著她,微笑著用口型說道,“謝警官。”

如果她猜測正確的話,這就不是一個善意的微笑,而是一個惡意的挑釁。

謝黎當機立斷,不顧兩個傻帽同事的阻攔,單手撐著欄杆往前一躍,利箭般衝向了馬路對麵!

中途一輛小轎車飛馳而來,她看也沒看一眼,直接三步並作兩步縱身躍過車頂!

隻能說,幸好這裡是事故多發地段,常年限速20公裡每小時,不然謝黎就算在腳上植入一百個加強部件,也跳不過去。

儘管她反應很快,身手敏捷,卻還是晚了一步——修已經離開了。

謝黎閉上眼睛,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勉強平定滿腹怒火。

這時,她手機振動了一下,摸出一看,是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信息:

“記住今天發生的事情。下次見麵,我會仔細詢問你的感受。”

不用想,肯定是修發來的消息。

他還在冒犯她。

他到底有什麼毛病,那麼熱衷於當她的心理醫生?

幾十秒鐘過去,謝黎才徹底冷靜下來。

修身上的謎團太多了。

比如,他是怎麼控製“克雷格”

和“陸義福”的,又是從哪裡看到她的記憶?

難道他是實驗室裡的“它”?

不太可能。

如果他真的是“它”的話,生物科技為什麼要放他離開?

如果他不是“它”的話,他還能是誰呢?

最重要的是,他為什麼要這麼針對她,僅僅是為了冒犯、羞辱和挑釁她嗎?

用十多條人命來羞辱她,哪怕死的都是一些十惡不赦的罪人,這代價也……太大了。

或許在她看來是針對,在他的眼裡,不過是隨手殺了幾個有罪的人。

難道他真的是一個心理變態,殺戮對他來說,就像呼吸一樣簡單?

謝黎仔細回憶了一下修的表情。

他身形筆挺、優雅,兩手插在褲兜裡,無論是微笑還是動作,都充滿了難以形容的教養——看不出絲毫愧疚。

怪不得他對她說,他們還會再見。

還在研究所時,他就計劃好了這場謀殺——不,屠殺。

……這個變態!

謝黎胃裡不由一陣翻騰,一字一字地回複道:

“彆讓我抓到你。”

半分鐘過去,她才收到修的回信。

“好的,警官。不過,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情,你能替我解答嗎?你如此堅守正義,究竟是為了市民的平安,還是為了說服自己,給父母戴上手銬,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呢?”

“這些年,你去監獄探望過他們嗎?你跟他們說過,你在警局裡的處境嗎?你給他們看過你背上的彈孔嗎?”

“每個周末,你都會去孤兒院幫忙,但那些小家夥真的願意聽你講課嗎?他們似乎更想出去撿彈殼,做成吊墜,掛在脖子上。”

“你竭儘全力幫助這座城市的每一個人,可除了一身傷病,兩袖清風,你還得到了什麼?”

他打這一行字時,似乎是笑著的,她甚至能從字裡行間聽見他溫柔的笑聲。

“愉快的時間總是短暫的。先不聊了,警官。但請彆忘了我的問題,下次見麵,我會請你逐一為我解答。”

這是他發來的最後一條信息。

等她回過神,反手去追蹤他的號碼時,已經變成了一個空號。

謝黎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修似乎把她當成了砧板上的一塊肉,不僅態度隨意,而且高高在上。

仿佛他已經完全掌控了她的命運,她何時被宰割,何時被烹飪,全是他說了算。

但她絕不會是一塊任人宰割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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