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諾看到鐘屹站在門口,他額頭的發絲又這樣垂在他的眉眼處,那裡盛滿了情緒。
“寶寶?”孫庭譽在叫她。
一牆之隔,譚諾聽到了,鐘屹也聽到了。
一瞬間,譚諾僵硬地靠在牆邊。
譚諾知道自己該進去了,但是大概是才從睡夢中驚醒,她有一種後知後覺的遲鈍,而鐘屹就這樣遙遙地盯著她看,忽然,他指了指她的臉。
“有點紅,你感冒了。”
還是昨晚問她為什麼要走時的樣子,無聲地動著嘴形。
譚諾又皺起了眉毛,鐘屹看得出她如臨大敵的模樣,自嘲地笑了一下。
隻是這笑容實在短暫,短暫到譚諾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為什麼他要用這麼寂寥的目光看她呢?
孫庭譽已經下床了,譚諾知道自己不能再站在外麵了,她該進去了。
準備轉身的瞬間,她聽到鐘屹說,“藥在這個房間。”
他最後留戀地看了她一眼,輕聲說:“我走了。”
這一次,鐘屹發出了聲音,隻是這個聲音很輕,輕到還沒有譚諾脈搏跳動的聲音大。
譚諾沒有再看他的眼睛,她直接拉開門,再一次回到和孫庭譽的房間。
譚諾將背貼在門上,放緩了呼吸。
孫庭譽已經走下床,正準備拉窗簾,見到她進來,他又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他不知道現在幾點鐘,外麵的光線會不會刺到譚諾的眼睛。
“今天怎麼醒得這麼早?”他走了過來。
“我醒來想出去倒杯水。”譚諾說。
話音剛落,她聽到屋外的大門被關上的聲音。
鐘屹走了。
這樣也很好。
譚諾笑了一下,努力讓鐘屹的眼神從腦海裡消失,“還有點被那個討厭鬼吵醒了。”
孫庭譽手背蹭了一下眼睛,他還有些沒有完全醒來,聽到譚諾的話後,有些無奈地笑。
他指了指桌麵上的水杯。
“睡前給你倒了,不過可能有些涼了。”
譚諾點了一下頭,她還在思考自己剛剛說話的語氣假嗎?就聽到孫庭譽說:
“阿屹今天去療養院看他媽媽,坐的早班機。”
譚諾再一次和孫庭譽一起回到了床上,孫庭譽將她摟在懷裡。
“我們再賴一個小時的床再起來。”孫庭譽摸了摸她的臉。
“好。”
“早知道你醒那麼早,我就幫你和阿屹買同一個航班了,他回日內瓦。”孫庭譽的頭腦還處於昏沉的狀態,
他想,飛機上如果有個認識的人,譚諾下了飛機以後不至於太過迷茫。
譚諾下意識地回絕,“我不要。”
意識到聲音有些生硬後,她又說,“我才不要。”
安納西和日內瓦為什麼這麼近?譚諾答應去找許奈的時候,根本不知道兩座城市竟然隻隔幾十公裡。
他們還會見麵嗎?不會吧。她又為什麼會做那個夢……
混混沌沌地又睡了一個小時後,孫庭譽開車送譚諾去尼斯機場。
去的路上,孫庭譽看了一眼譚諾的臉,有些擔憂地問:
“臉有點紅,是不是吹空調吹感冒了?”
“還好吧,可能是被曬紅的。”
譚諾猜都能猜得到,她要是真的感冒了,孫庭譽能一日三頓提醒她吃藥。
“記得要看時間,登機彆遲,知道嗎?”孫庭譽將譚諾的手握在掌心裡,看了一眼她的手腕,空蕩蕩的,他有點想把自己的腕表摘下來給她。
譚諾被他的緊張逗笑,“我又不是傻子,而且我是有手機的人。”
孫庭譽看了一眼她的手機,他忽然意識到譚諾用的手機還是阿屹的,不管怎麼說,回國前肯定要把這個手機還給他。
“到了日內瓦的機場就給我打電話,知道嗎?”
“知道。”
“放心,我的生日我們一定會一起過。”孫庭譽跟她說。
-
飛機全程隻有一個小時,譚諾在座椅上眯了一會兒,飛機就已經落地。
譚諾出關的時候感覺到耳朵裡漲漲的,偶爾還能聽到一點雜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幾天裡坐了太久的飛機。
這一次和兩天前落地尼斯機場時不同,譚諾一到接機口,就看到了幾年沒見的許奈。
譚諾高興地撲了過去,一時間,這兩天混亂的情緒被見到許奈的激動和喜悅壓住。
譚諾親密地摟住了許奈的胳膊。
“喂喂喂,你這樣摟著我,彆人會以為我們是蕾絲。”許奈開著玩笑地說。
譚諾高中的時候就是這樣的人,不管是出操還是去洗手間,隻要走出教室,就一定要挽著人走路。
“我不管。”
“你怎麼對著我也這麼會撒嬌?“許奈拿譚諾沒辦法,她從小到大一直是怕肉麻的類型,和父母在肢體上都鮮少親昵,但是被譚諾這樣貼著又有點享受,就好像又回到了高中,她們還是小女孩,最大的煩惱也隻是假期作業怎麼這麼多,月考怎麼又要來了。
原來,一晃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
“太久沒見麵了,我很想你的。”譚諾手上的行李箱被許奈拿走,這樣方便她挽著她。
“之前你還說春天會回國參加誰的婚禮呢,結果也沒回去。”譚諾抱怨道。
許奈隻好說:“本來是要回國參加我堂哥的婚禮,但是誰能想到,結婚證都領了,又離婚了。”
婚禮自然也就不用再辦。
譚諾一聽到這樣的八卦,瞬間來了精神。
不過許奈和她的堂哥許見裕來往並不算多,畢竟年紀差了幾歲,她在巴黎的親姐姐和他比較熟。
見譚諾這麼感興趣,她開起了玩笑:“乾嘛?聽我姐說,我堂哥剛被拋棄,時不時地跑來巴黎治療情傷呢,他人說不定現在就在巴黎,我把他介紹給你?”
“你走開吧,他都結過婚了!”
“就這個理由,我還以為你是為了孫庭譽。”
譚諾“啊”了一聲,難得不知道該回些什麼。
就這樣胡扯亂扯了一通,前往安納西的機場大巴到了。
兩個人坐上了大巴車,就好像從前考試時坐校車一樣立刻坐到了最後麵的位置。
許奈這個時候像變魔術一般從包裡拿出了三盒已經洗乾淨的水果:拳頭大小的無花果、櫻桃還有樹莓。
譚諾感動地將頭貼在許奈的肩窩裡蹭來蹭去,“你對我太好了吧。”
“差不多得了啊,”有時候許奈很羨慕譚諾這樣率真地表達感情的性格。“就你這樣,怪不得孫庭譽時時刻刻跟門神一樣守著你。”
譚諾和許奈上高一的時候,孫庭譽是高三的學長,高三課業有多緊張,大家不是不知道,但就是在這種時候,每天一到吃晚飯的時間,她們班的同學都能看到孫庭譽從另一棟樓帶上晚餐來給譚諾加餐,等到譚諾吃完飯,他就會問她今天課上有沒有什麼不會的,他可以給她講。
起初,譚諾的同學都以為孫庭譽是譚諾的親哥,或者是什麼親戚關係,後來才知道他們竟然是補習班認識的。
班裡一開始還有幾個男生對著譚諾起了一些少男的心思,想要追她,後來整天看到孫庭譽來找她,漸漸也就沒有男生再湊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