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2 / 2)

盛世明君 木蘭竹 16795 字 7個月前

司俊沒聽人說首領祿偉出來應戰,本以為祿偉不在營中。沒想到祿偉和他親眷,皆在營中,他一次性將祿偉全家都逮住了。

聽投降的人說,他們領地情況十分危急,首領也擔心染病,所以帶著親眷住在了軍營中。藤甲兵本是首領親衛,若不是首領來了,藤甲兵也不可能出現。

藤甲兵是南蠻最後的底牌,現在底牌毀了,他們也無計可施了。

劉蕁本以為,要馴服南蠻,也要來個七擒七縱。誰知道這一次,對方就投降了。

後來一想,七縱七擒孟獲是為了收複孟獲這員大將,不然孟獲寧願死也不投降。他們又不是為了要人才,隻是為了要南蠻這塊地,哪需要七縱七擒?

南蠻現在瘟疫橫行,說不定首領早就想跑了,隻是放不下心中責任。現在既然都吃了敗仗,那就投降吧。聽說漢人優待俘虜,俘虜吃的比士兵還好,不虧。

劉蕁聽到這一席話之後,非常生氣,連忙問了士兵有沒有這回事。

底層兵卒憨厚的笑笑,道:“聽說本來是這樣的,不過咱荊州和外地不一樣。”

另一兵卒插嘴,道:“我原本是在其他地方當過兵,吃不飽穿不暖,日子確實還不比俘虜。、我也不知道那些人為什麼要對俘虜這麼好。等到了荊州,我才知道,原來不是每個將軍都這麼想。我覺得荊州這樣就很好。”

劉蕁使勁點頭。

就是嘛,自己人流血犧牲,吃的還不如俘虜,這不是親者痛仇者快嗎?做人可不能這麼傻逼。

元士聽說後哭笑不得,他道:“這是為了顯示大漢宅心仁厚,歡迎大家來投。”

劉蕁道:“要投早就投了,還需要這樣假惺惺嗎?靠著虧待真的為國為家犧牲的人,去厚待殺我們同袍的敵人,這仁厚的名聲,朕不要也罷。俘虜,寬餘時給他們好待遇也就罷了,比自己人吃的用的還好?不能忍。再好也不能好過自己人,這點是底線。”

聽著劉蕁的話,元士道:“陛下和州牧想法一樣。當時州牧力排眾議,定下這項規矩。”

劉蕁得意:“那當然,朕和他想的當然一樣。心美難道不覺得我們的想法很正確嗎?”

元士道:“原本臣以為這樣投降之人會少一些。沒想到,來投之人反而變多了。陛下和州牧的確是正確的。”

元士說到這,不由心裡唏噓。司俊許多措施在他們看來,很有些離經叛道,和世俗不符。但實施之後,效果卻意外的好。

州牧和陛下果然非凡人也。

等到了司俊之後,劉蕁就回營地睡覺去了。

一個部落首領,哪值得他去接見?何況這又不是上供,而是俘虜,他才不給這人臉呢。

要他說,司俊都不該去。不過司俊要親自去談條件,免得其他人對南蠻不熟悉遭了坑。

劉蕁一覺睡醒,洗漱完畢之後,司俊也終於回來休息了。

在休息之前,司俊說一切談妥了,不過需要派醫生去南蠻營地看看,幫助一下那裡的人。

無論是從道德上,還是從收買人心的利益上,他們都得幫這個忙。

劉蕁讓司俊先休息,然後去軍醫那裡了解了一下情況,確定那疫病應該是鼠疫。

鼠疫和傷寒、天花,是導致古代死亡率最高的疫病。古代中醫所說的傷寒,並非是現代西醫所說的傷寒杆菌所引起的傷寒病,而是感冒,特彆是流感。中醫廣義上所說的傷寒,是一切有感冒症狀,比如發熱咳嗽等症狀的疾病。

而引起大規模人死亡的傷寒,應該就是流感。

流感即使是在現代,也是致死人數最多的傳染病。放在古代,那簡直是核彈級彆。

蕭悅和楚銘提醒了劉蕁許多次流感爆發後的注意事項。據說在他們時空中類似的時期,華國因為流感爆發死了許多人,建安七子中有四個都是死在這上麵。那時候建安十室九空,著名的醫聖張仲景就是因為在這次疫病中,好端端一個大族變得人丁稀薄,決定行醫攻克傷寒疫病。

他們沒辦法偷渡疫苗給司俊和劉蕁——何況這疫苗適不適合現在的疫病也不得而知,隻能靠劉蕁和司俊自己預防了。

鼠疫另一個名字更響亮——黑死病。黑死病在歐洲肆虐的那段時間,歐洲簡直是人間地獄,也是因為不知道病因和治療方法,才會出現狩獵女巫黑貓這種極端宗教運動。

人在極端恐懼和無知的時候,總會做一些殘忍的事來自我安慰。當時的“女巫”除了獨居的老年女性之外,多是有知識的女性,甚至這些女性大多是會一些基本的草藥知識,曾經在黑死病爆發之處救治病人。但救治無效之後,這些女性就被憤怒的村民綁上了火刑架,說她們是女巫,是她們才導致了疫病。

在華國,鼠疫雖然有爆發過,但並未造成太大影響。因為華國有個好習慣,喜歡吃熟食和喝熟水。鼠疫多是通過水源和食物傳播。

南蠻這次損失慘重,應該是和他們的生活習慣有關。

雖以現在的醫療條件,治療很難。但隻要焚燒病屍,隔離病人,撒上石灰消毒,再讓剩下的人改變生活習慣,應該不會再蔓延。

聽聞是鼠疫之後,劉蕁也鬆了口氣。若是其他疫病,比如傷寒,他可不敢讓自己的人去看病。

劉蕁寧可讓彆人說他冷血。

說起疫病,現在應該可以把天花的預防方子拿出來了吧?劉蕁心裡琢磨。

之前他就讓司俊去試驗牛痘種植,現在過了這麼多年,他都忘記這件事了,現在才想起來。

等司俊醒來之後,他得問問這件事。疫病,能消滅一件是一件。這也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他可以火燒連營,水淹七軍,但讓他做放疫病害人這種事,他可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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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俊醒來之後,劉蕁就問了天花的事。

司俊拍拍腦袋,發現他自己也忘記了。

“我的確將此事告知了柏舟,柏舟負責此事。不過柏舟一直未提起,我就忘記問了。”司俊道。

劉蕁疑惑:“柏舟負責此事應該很儘心。你事情太多,忘記了正常。但如果有進展,他應當會報給你才是。難道是發生了什麼意外?”

司俊道:“我們在這裡瞎想也想不出原因,待問過柏舟之後就知道了。”

劉蕁道:“這次鼠疫會讓柏舟來嗎?”

司俊道:“本來準備找柏舟來的,不過現在大概不需要了。”

劉蕁好奇:“為何?”

司俊說起此事,臉上不由浮起笑意:“前日你睡下後,有一醫者來投,說希望能跟著我們的軍醫一起去南蠻疫病爆發的地方。那人自稱姓鄧名濟,字東陽,建業人。”

劉蕁不由瞪圓了眼睛:“鄧東陽?!你確定是他?!”

司俊道:“現在鄧東陽並不出名,應該不會有人假冒他。”

劉蕁高興的轉圈圈:“鄧東陽來了,這次鼠疫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司俊道:“這不一定,這時候的鄧東陽不一定有曆史中的醫學造詣。”

鄧東陽,和原柏舟齊名,甚至在華國醫療史上比原柏舟貢獻更大的神醫。他的名號,和張仲景一樣,也是醫聖。在後世醫生的心中地位,大概就是和儒家學子心中孔子地位差不多。

畢竟原柏舟腦袋裡一根筋,治病的同時因為太過實話實說,什麼“縱欲過度”“沒事瞎想”“缺乏運動”等張口就來,弄得權貴很是下不來台,得罪人太多。在他一次治病,揭穿了那權貴家族陰私時,對方擔心他出去宣揚家裡醜聞,為了封口殺了他。

因原柏舟死的太突然,沒有來得及托付後事,心血著作就這麼散軼了。後世隻知道他醫術高明,卻不知道其究竟高到何種地步,他高明的醫術也沒有流傳下來,沒有給華國醫學做出貢獻。

鄧東陽就不一樣。鄧東陽幾乎很少和權貴有交際,他自己又出生於建業大族,家中足夠供給他的花銷,讓他可以把全部精力都奉獻給醫學研究事業,去給貧苦老百姓治病,不需要擔心花銷。

鄧東陽父親任建業下一縣令時,管轄地遭遇了鼠疫。那時候鄧東陽跟著父親就任,目睹了這件慘事。

從此之後,鄧東陽就下定決心,要懸壺濟世,讓這可怕的疾病不再殘害本來就在黑暗的吏治和連年的戰亂中苟延殘喘的百姓。

鄧東陽年輕的時候四處遊曆,以身犯險,進入許多疫病爆發的險地,為百姓治病,探究疫病治療和預防辦法。年老之後,他回到家族,寫下《疫病論》這一傳世巨作。在這部書中,他對當時發生過的鼠疫、天花、傷寒,都有詳細的描述,並提出了治療和預防的方法。特彆是預防的方法,和後世已經十分接近。

鄧東陽也是華國乃至世界上第一個提出可以接種天花豆痂粉末來預防天花的人。雖然他當時提出的是人痘接種,並不知道牛痘也可以接種,且安全性更高。但這已經是巨大進步。

這個時代歐洲也有黑死病。當黑死病爆發平息近百年後,中西方文明還是交流,當西方某著名醫學家看到《疫病論》這部書之後,忍不住失聲痛哭。那醫學家祖父母一輩有不少死在黑死病中,他言,如果那時候《疫病論》已經傳到歐洲,能拯救歐洲千萬人口。

因這件事,鄧東陽在世界名聲也十分響亮。

在世界最著名的幾所醫學院中,都有鄧東陽的雕像。鄧東陽的《疫病論》也是必學教材。

這樣一個牛人,司俊穿越之後為了自己和劉蕁的小命,也得拚了命去找。但鄧東陽此時一不出名,二是行蹤不定,他曾經派人去建業拜訪過鄧家,旁敲側擊鄧東陽之事,結果得知因為鄧東陽學醫醫不習文也不從軍,家中認為其是異類,恥辱,所以也從未打聽他的去向。如果鄧東陽回到家,他們給錢給盤纏,但鄧東陽離開之後,他們也不關心其死活。

大家族子弟眾多,鄧東陽即使是嫡係,自己“不爭氣”,家族也不會把太多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誰能知道,鄧東陽最後會成為這個大家族唯一流芳千古,揚名五湖四海的聖人?

其實這時候的醫生的地位並不低,醫生的地位雖然一直在緩慢下降,但是是在封建王朝末期的時候,才被人斥責成“奇思淫巧”,“歧黃之術”被認為是方士一流,“夫藝人術士,匪能登乎道德之途”。

鄧東陽被家裡這麼輕視,主要是他不為達官貴人看病,沒有名氣的同時,也沒有給家族帶來利益。

“我覺得,我真的是氣運化身,位麵之子。”劉蕁是知道司俊找鄧東陽找的有多辛苦,結果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不是主角待遇是什麼?

“南蠻這次疫病十分迅猛,又是鄧東陽最關心的鼠疫,他會來這裡,也是情理之中。”雖這麼說,司俊勾起的唇角昭示著他的心情可不像他話中這麼平靜。

“這人你可千萬彆放過,要人給人,要錢給錢,四處遊曆也沒關係,咱們不拘著,但是要派人隨行,隨時通信。”劉蕁道,“對了,我們可以用天花預防的方法勾|引他。柏舟心大,又一直感慨世人沒人跟得上他的醫術,和他交流。給他找一個對手,柏舟一定很高興。”

司俊無奈:“是可供探討藝術的友人,而不是對手。”

劉蕁道:“朋友也是對手嘛。我就不信他們之間不互相比較,嘿嘿嘿。”

聽著劉蕁的壞笑,司俊彈了一下劉蕁的額頭。

劉蕁摸了摸並不疼的額頭,道:“對了,南蠻那首領已經搞定了?”

司俊道:“他都戰敗被俘虜了,能有什麼問題?疫病爆發,其他部落逃的逃散的散,他作為所有分散部落首領推選出來的大首領,為了不讓整個部落散掉,才堅持留在這裡。他被俘虜了,其他零散部落就不足為懼了。他其實已經心存投降的意思,隻是有其他部落被人說動,想要跟我們談條件,才和我們戰鬥。不過他存了私心,留下了遊說他的那些人的證據。”

劉蕁嗤笑:“中原人,總以為他們口中的蠻子都是蠢人。實際上,大家都長著同樣的腦袋,誰智商高智商低還不一定呢。人家能當到大首領,肯定不是蠢人。他們想把南蠻當刀使喚,南蠻也想把他們當做投奔敲門磚。”

司俊十分同意。

憑借南蠻大首領手中的東西,可以讓那些人吃個大虧。

至少他們在益州埋下的釘子,甚至在其他地方埋下的釘子,他們都發現不少。

這些都是以後可以利用的地方。

南蠻大首領送給他們這份大禮,他們也就勉強原諒這群人打仗的傷亡。

其實心裡憋屈,不原諒也不辦法。古代的戰爭就是這樣,你不能因為對方跟你打得死去活來,就在對方投降之後把人當戰犯給殺了。

那時候沒有戰犯的說法。

若是死地,比如胡人也就罷了。南蠻這種可以歸順利用的勢力,肯定是需要收服的。

劉蕁不免心中有些抑鬱。

以後益州還要跟其他中原勢力打仗,這些人都是打完之後需要收服的,說起來都是他大漢的子民。法不責眾,他能誅殺首惡,卻不能像秦國白起那樣坑殺士兵。

就算是首惡,他們作為名門望族,和自己手下也是沾親帶故,說不定最後也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隻要對方願意到他朝廷做官,受他管轄,說不定他還得咬牙做出一副求賢若渴的笑臉。

想想就很憋屈。

這皇帝啊,還真不是普通人能乾的事。

劉蕁這時候還真希望這些人該稱帝就稱帝,該稱王就稱王,有了謀逆之名,他大概就不用這麼憋屈,可以稍稍暢快一些了。

至少不用還在朝廷中看到這些人的臉,想起死在他們私心下的普通將士們的冤魂。

謀逆之後,即便是不殺,那也是關到死。對他們而言,說不定殺了更痛快一些。

劉蕁因為這些小心思,並不想去見那南蠻大首領,去顯示他作為大漢皇帝的仁慈。

軍中其他人也不希望劉蕁去。

雖然南蠻大首領一群人能支撐到現在,還和他們打了一仗,肯定是沒有病的。但是萬一呢?這個時代的人都對疫病十分害怕。劉蕁萬金之軀,要是得了病那可如何是好?即使軍營中有嚴格的預防措施,他們自己也不避諱去見那些南蠻人,甚至願意和南蠻還沒受重傷的將領們切磋一下,但對於皇帝陛下,他們甚至到了南蠻人接近皇帝陛下十米內都會擔心的程度。

劉蕁也就安心不去做麵子工程了。

一想著以後要麵對自己討厭的人,做出一副假笑的表情,他心裡就嘔得慌。至少現在有合適的借口,他能逃一會兒是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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