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2 / 2)

盛世明君 木蘭竹 16858 字 4個月前

這似乎是真的?那當了六年傀儡的皇帝,真的有如此能耐?

他已經心底歎息對司俊自愧不如,皇帝卻能讓司俊忠心如斯,這皇帝到底是何等神人?

當天使到達建業的時候,羅朗早早等候建業,想從成都來使口中一歎究竟。

他當然不會相信膽敢深入虎穴的使者。這些人各個舌戰蓮花,即便是他,也難探真假。但他可以從天使身邊人下手。

世人輕視這些仆從,他卻不會。從這些人口中,他往往能拚湊出最真實的訊息。

然而,他得到的訊息,卻比成都來使所描繪的更誇張。

這些仆從,無論是老實的還是油滑的,一說起皇帝陛下,那就眼睛放光,神情狂熱,連臉都激動得通紅,一個個跟他打掉的民間邪教團夥一樣,說起皇帝陛下的神奇事,那是一個滔滔不絕啊。

神龍飛天這種事,他們已經聽了無數遍。從這些人口中,陛下還能派天兵天將為他搬運物資,能召喚文曲星為他一夜變出許多書籍,能讓土地爺幫忙把沙土變成石頭……諸如無數神奇事跡,讓打探的人聽得一愣一愣。

新的農作物在他們口中,也是神農大帝親自為皇帝陛下帶來的東西。

據說皇帝陛下憐惜民間百姓為了多吃一口糧食,那米中有糠皮,麵也夾雜這麥麩。雖他們覺得有米有麵能吃飽已經非常滿足,陛下卻不這麼認為。

他向神農大帝求來了不占良田又高產的糧食,這些糧食收獲之後無需加工,不損耗就能直接食用,味道非常美妙。

皇帝陛下又憐惜百姓身穿粗麻不能保暖,又向瑤池王母求來雲朵種在地上長成棉花。棉花能織成柔軟的棉布,還能填充在棉布中用於保暖。

皇帝陛下甚至向天上織女求來了動物毛發的處理方式,從此以後他們不需要再殺羊剝皮,隻需要把羊毛剃下來,紡織成毛線或者做成氈子。

而毛線隻需要兩根竹簽,就能織成漂亮保暖的毛衣。

……

皇帝的事跡很多,之前司俊許多新奇“發明”,到了老百姓的口中,也成了皇帝陛下授意。

皇帝陛下雖然被困京城,然而他能日行千裡,每日都回到成都處理政務。待於澤死後,龍氣終於達到極點。潛龍在淵,終於要騰飛了。

……

羅家一群人聚在一起,聽到各種打探的消息之後,麵麵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羅朗按著額角,第一次感覺到了無力。

或許這些人嘴中有誇大——愚昧的平民百姓,不知道事情真相,在遇到什麼事都會把它當做神靈賜予,但至少說明,益州的新糧食的確不占良田,口感好味道美且已經豐收;益州那種叫棉花的作物織造的布和雲朵一樣柔軟;益州能將羊毛做成衣服;益州能一夜變出許多書籍,還建造了圖書館;益州有可以將沙子變成石頭……

好吧,越聽越離譜。但人人都這麼說,而且看他們表情,是親眼所見。益州……不,皇帝陛下到底是什麼來路?

嗯,這群人已經在心底稱呼皇帝為皇帝陛下了。可見是有些膽怯了。

有族老道:“羅家本來就曾位列三公,乃是累世忠臣,既然明君已經出世,理應匡扶漢室。”

又有人反對:“誰知那人是真是假?我們羅家既然能成為一方諸侯,為何要成為彆人臣子?”

族老冷哼:“你就是想成為一方諸侯,皇帝陛下大軍壓來,你的美夢又能做多久?”

反對人道:“皇帝不過黃口小兒,有什麼能耐?就說那司俊,也不見得多厲害,我們豈能還未戰鬥,就先怕了對方。”

……

兩方吵得不可開交,吵了半天,也沒吵出個所以然。最終羅朗隻能讓所有人先回去,他先思考一會兒。

羅朗在書房思索了半日,仍舊拿不定主意。他披上衣服,來到成都使者居住的小院,決定會一會那被他晾著的成都來使。

出使建業的正好就是孔瑾。

孔瑾的確自請出使,劉蕁也的確不同意。但孔瑾最終還是說服了劉蕁。

孔瑾心中已經有了去處,那就是建業。他分析了羅家,特彆是羅朗的性格,認為羅家如果自立,定是皇帝陛下大敵。不過羅朗品行端正,即使不歸順皇帝陛下,也不會斬殺來使。

而且羅家世代公卿,和漢室本來就聯係深厚。即使羅朗想要自立,他去羅家遊說,也一定說動一些人的人心。羅家內訌,不是鐵板一塊,想要統一江東來和皇帝陛下作對,希望就要渺茫得多。

畢竟皇帝陛下已經穩坐釣魚台,而其他勢力,除了魏周之外,都才起步。

而魏周,也是剛打下冀州,還未開始治理。比起後方已經穩固,開始擴張的皇帝陛下,已經落後了不知道多少。

“即使羅朗有心殺臣,但現在他們勢力並不強,臣被陛下親自邀請,他們肯定會預料到,若臣被殺,陛下立刻會將江東作為第一目標。師出有名,說不定其他勢力也會趁亂分一杯羹。羅朗不是蠢人,他不會做此蠢事。”

劉蕁膽戰心驚的聽孔瑾分析。孔瑾猜測,與原本曆史大部分重合,簡直跟會預言似的,讓劉蕁在心裡給孔瑾跪下喊了無數聲溜溜溜。

在和司俊商議後,劉蕁終於同意了孔瑾出使建業。

在孔瑾走之前,他反複叮囑,讓孔瑾定要小心安全,彆陰溝翻船。為了吉利,他還給了孔瑾一撮楚銘背上的金□□毛做成的小毛球吊墜。

話說劉蕁認為蕭悅才是真正的貓妖,楚銘隻是半路貓妖,一直迷信蕭悅的貓毛,終於引起楚銘強烈不滿。為了安撫大橘貓,劉蕁用司俊畫的折扇,換了楚銘一大團貓毛,並表示以後買多少蕭悅的貓毛,就同時買楚銘多少貓毛,絕對不厚此薄彼,這才安撫住了楚大橘貓。

但私底下劉蕁還是更相信蕭悅,於是蕭悅的毛自己和司俊戴,楚銘的毛,就送人吧。

雖然是半路貓妖,應該還是有點力量?據楚銘伴侶肖晟的親身體驗,當他遭受某會邪術的人控製的時候,楚銘的毛編織成的手鏈的確有(細微)效果。

這次孔瑾出使建業,希望這撮金□□毛能夠保佑他。

孔瑾拿著貓毛吊墜,激動得不僅聲音在抖,整個人都抖了起來。

他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好幾下,才小心翼翼接過貓毛做成的毛球吊墜。

孔瑾雖沒有公開炫耀,但已經和他成為好友的比如陳文等人,他還是透露了一下。這群人瞻仰在宴會上曾經出現過的據說是神獸毛做成的護身符,猜測這是什麼神獸。

最終,他們認為,應該還是虎形神獸,這次肯定是金色的大老虎。

嗯,就當他們猜對了吧。雖然體型不對,大部分是對的就成了(並不是)。

知道懷璧其罪,其他好友也沒有將此事宣揚。他們隻是暗暗羨慕孔瑾得皇帝重視,希望自己將來也能得到這種賞賜。

孔瑾此次出行,小心翼翼將毛球放入錦囊中,拴在脖子上,貼身攜帶。

這一路,他真的很順利,即使遇上山洪暴發,也能剛好繞過——實際上沒有毛球,他的路也不會經過那裡。但是人隻要信了某神奇事物,總是容易把身邊一切順利事歸結於神奇事物。這沒什麼事發生叫做一帆風順,遇上了事叫逢凶化吉,就算受了傷那也能叫減輕災難,就算真的出了大事,他們也會腦補災禍太大連護身符都擋不住。

總而言之,護身符這類東西,用的人說有用,總有一萬種個理由來證明它有用。

孔瑾現在就是如此。

現在他正掏出毛球,對著窗外西斜的陽光,在這日月輝映的時刻,讓護身符吸取天地之精華,日月之靈氣。

簡稱,充能。

羅朗眼尖的從沒關的窗戶看到這奇怪的一幕。

見孔瑾進來,孔瑾不慌不忙將毛球塞進錦囊,妥帖放好,才拱手道:“嘉饗來訪,瑾有失遠迎。”

羅朗忙回禮道:“是朗魯莽,朗乃一介草民,先生有官職在身,朗怎能受先生禮。”

孔瑾笑道:“羅家世代公卿,瑾不過貧賤出身,當拜之。”

羅朗不就這麼話題繼續談下去,他轉移話題打趣道:“朗見先生剛才端詳一毛球,可是夫人贈與?”

孔瑾搖頭:“這乃是陛下賜予。”

羅朗:“……”皇帝賜給你個毛球乾什麼?!

羅朗突然想到民間傳聞。

傳聞道,陛下在重陽宴會上召來各地有名方士考驗真假。假方士入了獄,雖假但有才的兩人當了官,真有神異之處的兩人則被收為己用並被告誡不可能用神異天賦。

考驗真有神奇手段的兩人的時候,陛下就是拿出一小毛球,問他們是何物。其中一人答神獸,另一人答白虎,陛下笑而不語,但確定兩人的確有真本事。

羅朗聽後,隻當這是司俊傳出來給皇帝製造輿論的荒唐言論之一。但孔瑾居然如此謹慎對待一小毛球,難道……

不,這也可能是孔瑾故意借此傳說給他施壓。

羅朗麵帶好奇:“這難道是陛下曾經考驗方士的神獸毛?”

孔瑾卻出乎羅朗意料的搖頭,道:“陛下當日拿出的是白色毛球,但賜予我的乃是金色毛球。應當不是一物。或許這隻是陛下狩獵虎皮上的毛?不過既然是陛下賜予,瑾當小心保管。這毛球並無神異之處,讓嘉饗失望了。”

羅朗本來以為這是假的神獸毛,但孔瑾這麼一說,他反而不信了。

如果這真是沒什麼大不了的東西,皇帝賜給你乾什麼?你又為何用敬畏的眼神看一個毛球?當我是瞎的嗎?

但顯然孔瑾並不準備再提此事。他岔過話題,開始跟羅朗談論益州繁榮,和荊州變化。

他將益州與他地不同之處一一道來,聽得羅朗終於暫時將毛球的事擱置一邊,陷入沉思。

司俊治下益州繁榮,他早已得知。益州一些行為,他也派人打探過。隻是他們都認為司俊太過狂妄或冒險,這些沽名釣譽之事,遲早會拖垮他。

錢糧用一分少一分,你給本來可以白乾活的老百姓錢糧,那益州錢糧就少了許多,不可能全部用於軍隊上。那軍隊建設哪來的錢糧?

據說軍隊待遇也十分好,司俊哪來的錢糧?他們一直不得其解。

後來皇帝陛下的事“暴|露”後,他們雖(表麵上)不信皇帝陛下有神異之處,實際上在心中歎息,司俊如此財大氣粗,原來是得了皇帝全力支持。

漢室雖然頹微衰敗,但財力果然仍舊不可小視。

隻是在孔瑾口中,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益州前期如何孔瑾不得而知,可能有皇帝陛下的支持吧。然而現在,益州收來的稅,就多得用不完。

那糧倉中的新糧壓陳糧,吃都吃不完;以當稅收取的布匹都快腐爛,被拿出來充作了勞役和難民的獎勵。

孔瑾原本也以為體恤百姓的措施,給益州帶來極大負擔。

後來他驚訝的發現,居然恰恰相反。

這些人不需要人督促,卻一個人能乾好幾個人的活,就為了得更多的布匹和糧食。

於是原本隻能用作一處的役夫,現在能用作好幾處。這些人創造的價值,比付出的多了不知道多少。

難民也是如此。

他們在進入益州之後,很快就融入了益州民眾,不但沒有給益州社會造成例如秩序混亂犯罪增加等損失,還創造了極大價值。

關鍵是,這些人明明如此賣力,還對皇帝和州牧感恩戴德,認為比那些白給粥的州郡世族,皇帝和州牧這才是真的大聖人。

能長途跋涉到益州的人都有腦子,他們能看出來,比起吃了這頓不知道還有沒下頓的白喝的粥,益州這樣才是給他們能一直活下去的保證。

在其他地方喝了粥,他們也知道留下來還是會餓死。隻不過是早死和晚死。生活照舊沒有希望。

到了益州,看著他們出多少力有多少錢糧,如何能獲得戶籍,怎樣能得到田地,他們知道,不需要再顛沛流離,可以安頓下來了。

羅朗不是蠢人,相反,他十分聰明。很快,他就理解了孔瑾話中益州措施的好處。

“然而,其他地方不敢這樣做。”羅朗不由苦笑,“他們不敢保證自己的錢糧夠用,不敢保證這些人能拿出比付出更多的回報,更不敢承諾給他們田地。”

現在割據的都是各地豪族,田地本就在他們手中。就算他們得了能在荒地種植的糧食,也隻會讓人開墾荒地然後收為自己的財產,怎麼會便宜旁人?

而司俊不一樣,他是外來者,他還有皇帝這個靠山,豪族不會因為原本不屬於自己的地,和他爭執。

而且,他還有皇帝這個靠山。皇帝神通廣大,讓他無所顧忌。

羅朗突然有些羨慕司俊了。如果當時皇帝選擇的是自己,他覺得,他也能早早乾出一番事業。

隻是,他也知道,司俊雖有家族等於沒有,皇帝才會選擇司俊。而自己身後有羅家,皇帝絕對不會對自己交付全部信任。

這樣一想,他似乎就更羨慕司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