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2 / 2)

盛世明君 木蘭竹 17934 字 4個月前

許和在心裡想了許多,見到孔瑾該說些什麼,讓孔瑾更重視他,能在皇帝陛下麵前替他說話。

雖然有羅朗幫忙,他也得自己努力才成。

他沒思索一會兒,馬車停下,羅朗道:“到了,我們下去吧。”

許和忙跟上。

他一下馬車,就感覺到不對勁。

這裡是一處後院,這看上去不太像是官衙,倒像是一處豪族的住宅。

許和雖家道中落,但也去過不少世族豪門家中求前途,更是跟著於澤的兒子乾過一段時間,眼界還是不錯的。

所以……這還是孔瑾的住處?但那門衛是怎麼回事?還是說那是皇帝陛下特意賜下,以顯示對孔瑾的看重?但這也太過看重了吧?

許和還未胡思亂想多久,就不敢想了。

從後院前往目的地,還要穿過幾層院子。在路途中,許和時不時看到巡邏的侍衛。這絕對不是官吏家會有的。

就算是世族豪門家中,巡邏的也不過是家丁,哪會穿戴成這樣?

這、這到底是哪裡?!

許和心裡有了不祥的預感。

他想開口詢問,但這裡肅穆的氣氛,卻讓他不知道如何開口。他隻得沉默的跟在羅朗身後,穿過一道又一道走廊,最後到了一竹林小徑。

走過竹林小徑,裡麵是一汪活水池潭。池潭邊的亭子裡,一少年郎正抓著一隻長相十分怪異的熊似的動物使勁揉。

羅朗腳步一頓,皺眉道:“陛下,你怎麼又在欺負大滾?大滾都翻白眼了。”

劉蕁道:“欺負?我哪有欺負?彆胡說,我這是給他做按摩呢。小滾老是待在樹上不下來,享受不到我的按摩服務哈哈哈。”

羅朗:“陛下,恕臣直言,小滾就是因為陛下老是揉他,才不願意下樹。”

劉蕁鬆開手,不滿的瞪了羅朗一眼:“熟歸熟,但你胡說我還是要該你誹謗。小滾這麼愛我,怎麼可能這麼做。好了,這就是許和吧?人帶來了,你可以滾了。”

羅朗道:“臣總是要交代他幾句。”

劉蕁道:“你能交代的我也能交代,滾滾滾,不想看到你。你知道你給我帶來多少麻煩?現在說你的折子在我案上疊了一摞,有的彈劾你任性妄為,有的想步你後塵辭官科舉,我看著就有氣。”

羅朗笑道:“陛下一律打回去不就成了,也沒見陛下因此為難。”

劉蕁道:“說的也是……嗯,你是不是沒告訴許和,你帶他來見得是我?我看他快哭了。”

羅朗轉頭,見許和那並沒有快哭出來隻是被震驚的一片空白的表情,突然有點心虛。

他摸了摸鼻子,道:“那個……許誼生,我帶你來見的正是皇帝陛下。”

他頓了頓,大概是發現自己剛才條件反射的表現得和皇帝陛下太隨意,於是補了一個禮,道:“臣,叩見陛下。”

許和終於回過神,忙跟著下拜磕頭,結果下拜的太急,一個踉蹌直接摔在了地上。

劉蕁不忍心的遮住眼睛:“嗯,我知道你非常尊敬我,但是真不需要行五體叩拜大禮。嘉饗,還不快把許和扶起來。你看你把他嚇成什麼樣子了。”

羅朗自知理虧,默默將許和扶起來。

劉蕁道:“坐吧坐吧,不用那麼約束。對了,許和,羅朗帶你來的時候跟你交代了什麼?”

許和灰頭土臉的看著劉蕁,喃喃道:“什麼都沒說……”

劉蕁回頭道:“去打盆水來,給許和擦擦臉。”

竹林裡閃出一青衣女子應下劉蕁的吩咐,然後離去。

許和心頭一顫。

這裡看著隻有皇帝陛下一人,實際上竹林中藏著多少人,誰也不知道。他頓時感受到了壓力,再也不敢靈魂出竅。

沒錯,他剛才已經被嚇得靈魂出竅了。

羅嘉饗啊羅嘉饗!虧我還當你是朋友,你就這麼嚇我?!說好的來見孔瑾呢?怎麼變成皇帝陛下了!(羅朗:誰和你說好的……)而且,他還是風塵仆仆的來見皇帝陛下,還被嚇到摔倒在地,灰頭土臉,臉麵都丟儘了!

就算直接帶他來見皇帝陛下,就不能提前告訴他嗎?!就不能讓他回家準備一下嗎?!

羅朗:嗯,對不起,和陛下待久了,我也不由自主多了些惡趣味。這絕對不是因為聽陛下誇你誇多了想稍稍逗弄一下你。我是這種人嗎?隻有翟禹川才會做出這不靠譜的事。

遠在交州躺槍的翟陽:阿嚏!這麼熱還能著涼?!!

不過羅朗雖是稍稍逗弄了許和一下,但他長期以來都是正人君子(至少表麵上是),所以頭一次對友人惡作劇,還是略微有些尷尬。

更何況,許和這次的反應可是和他所預料的完全不一樣,隻說那一跟頭,就讓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直接將許和帶到皇帝陛下這裡來是劉蕁提的。劉蕁好奇心很重,很想第一時間見到許和。

雖然他以前其實應該見過許和,但許和作為於澤兒子身邊一小吏,即使和劉蕁見麵,也不可能自我介紹“我是許和”,所以劉蕁怎可能注意到他?自然也不會知道許和長啥樣。

從劉蕁剛聽到荀家叔侄來到成都,就興匆匆拉著司俊去堵人就可以知道,劉蕁的好奇心有多重,行動力又多強。

若不是羅朗攔著,劉蕁早就跟著他一同去城外等著了。

羅朗苦口婆心勸了許久——沒用,還是司俊發話,不準劉蕁去,劉蕁才勉強同意,讓羅朗帶許和來見他,不過必須第一時間過來。

劉蕁都不在乎許和的風塵仆仆,羅朗自然不用擔心許和這趕完路的疲憊模樣會給劉蕁造成不好印象。

在羅朗預想中,許和雖然會大驚失色,但是皇帝陛下這麼親切,許和很快就會回過神來。回過神之後,許和肯定會感激他。

這不過是友人間小小玩笑。

如果許和因這點小插曲,就說不出話來,無法在皇帝陛下麵前發揮自己的實力,那麼羅朗就得考慮一下,是否勸說皇帝陛下暫時不要任用許和當主簿了。

畢竟皇帝陛下的主簿,需要強大的心理承受力。

所以,這說是玩笑,也算是羅朗的考驗。

彆說羅朗憑什麼考驗許和。兩人雖有一定友情,但他們地位不一樣,羅朗還是許和的推舉人,當然有資格考驗許和。

隻是,羅朗沒想到許和會在行禮的時候摔個跟頭。還好皇帝陛下不介意。

希望這不會影響許和的心態吧。

許和雖然心裡很慌,但是表現還是沒有讓羅朗失望。

他經過幾次深呼吸後,表情恢複了正常,似乎沒有受到剛才出醜的印象。

當青礞指揮仆從端來水盆和帕子之後,許和從容擦乾淨臉和手,又整理了一下頭發,從容謝過劉蕁。

許和長得並不算太帥氣,至少比起羅朗差多了。嗯,和司俊就不用比了。不過儒雅的氣質,還是讓人覺得很順眼。劉蕁在心裡想。

劉蕁瞥見羅朗一臉尷尬愧疚的模樣,心想得幫一下羅朗,不然許和說不定會和羅朗友儘。

曆史中許和也是個記仇的人。

雖然他對朋友也同樣不錯。

劉蕁道:“許誼生莫怪嘉饗唐突,是朕讓他第一時間帶你來的。嗯……隱瞞也是朕的主意。朕隻是想考驗一下,恭喜你,過關了。”

許和立刻道:“羅大人向陛下引薦草民,草民感激還來不及,怎會怪羅大人?”

劉蕁壞笑道:“得了,不用客套了。若你剛才沒摔那一跤,朕還信你的話。你在朕麵前出了醜,心裡能舒坦?雖然不至於記恨嘉饗,你肯定會設計小小報複一下。你們這些文人啊,一個個心都臟,好友也是損友,隨時隨地無傷大雅的互坑。不過嘉饗現在要應考,需要安靜的備考環境,你要報複回來等嘉饗回到官場之後再說吧。這段時間,暫且放過他。”

羅朗:“……”皇帝陛下這是慫恿許和報複他?

許和:“……”被人說心臟,這人還是皇帝陛下,他究竟要怎麼反駁?

劉蕁俯身拍了一下賴在他腳邊不走的大滾的屁股。大滾不情不願的爬進了竹林,自己玩去了。

“既然嘉饗你不肯滾蛋,那就你給許和說一下,他需要乾些什麼吧。”劉蕁懶洋洋道,“這可是你舉薦的人,若他乾不好,我就怪你,天天打擾你,不準你備考。要知道,我可是對文武百官說,你辭去職位說的是想外放,結果你去備考了,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我替你背了這麼大一口鍋,你要是舉薦的人拖累我的工作,我可不饒你。”

劉蕁撒謊之後,就下令,多少品級以上的官員不得辭職應考,辭職應考錄取也下榜。

至於羅朗,因為是在他下旨之前辭職,所以就放過他了。因為法律需要嚴肅對待嘛,不能事後追究。

不過羅朗辭去的是皇帝陛下的主簿這個好位置,所以倒是沒有人認為羅朗占了大便宜,隻說羅朗狂(腦)妄(抽)。

而羅朗對科舉的推崇,讓世族子弟蠢蠢欲動,也準備趁著這次特殊科舉機會應考。

不然下次考試,就要等三年後了。官場三年,那可能就是天差地彆。

羅朗笑道:“陛下放心,臣既然舉薦許誼生,自是十分有信心的。”

許誼生不敢應話。

羅朗究竟舉薦他做什麼?!不會是什麼要命的官職吧??

當羅朗將工作一五一十交代之後,許和懵了。

主簿?還是皇帝身邊的主簿?!

這種天子近臣,怎麼會輪得到他?這不是皇帝陛下最信任的位置嗎?雖然品級不高,卻是皇帝陛下左右手般的存在嗎?

現在許和是真的對羅朗的隱瞞氣不起來了。若是當皇帝陛下的主簿,就這點考驗,也太輕鬆了……不,這不是輕鬆,而是兒戲!兒戲!

許和即使十分心動,仍舊推辭道:“陛下,草民不過剛來益州,何德何能居此高位。草民不敢受!”

劉蕁擺擺手,道:“這算什麼高位?目前沒一個人願意在這個位置上乾下去。陳元長和翟禹川寧願跑去交州吹海風也不願意當這主簿,把主簿的事扔給了羅嘉饗;羅嘉饗寧願辭職備考重新考取官職也不願意當這主簿,又把主簿的事扔給了你。對了,陳元長和翟禹川曾經舉薦荀家叔侄,結果荀家叔侄給這兩人寄來了席子碎片;孔氣華本來和嘉饗一起給朕當主簿,當嘉饗能獨當一麵之後,氣華就幾乎再也沒有出現過。你說這位置,怎麼這麼不招人待見?”

許和:“……”

突然心裡有點慌!這位置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他們都不願意做!羅朗到底塞給他一個怎樣的燙手山芋!

羅朗苦笑:“陛下,不是我們不願意做,隻是我們更想為陛下立下更多功勞,才對得起陛下的青睞。”

羅朗轉頭對許和道:“誼生不必惶恐,這位置雖說重要,但一直是給剛來益州官場的人乾的。陳元長和翟禹川是剛到成都就擔任了主簿,我也是。所以你的資曆並無問題。”

許和:“……”

荒謬!如此重要位置!怎麼會讓新入官場的人擔任!

羅朗繼續道:“不過這位置要求說低其實一點也不低。因為雖然陛下主簿的位置不看資曆不看過往,但唯一要求,就是陛下認可。你雖是我舉薦,實際仍舊是陛下認可你,信任你,才會同意我的舉薦。你不要辜負陛下的信任和期待。”

許和:“……”越來越搞不懂了,完全不知道怎麼回答好。

“好了,朕知道你現在很懵。不過等你工作一段時間,大概自己就明白了。”劉蕁想了想,道,“他們都是這樣習慣的,雖然朕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習慣的。既然他們能想明白,你應該也能?這點朕可幫不了你,你可以問嘉饗。雖然他要備考,但給你解惑的時間大概是有的?嗯,你繼續給他講,主簿需要乾什麼事吧。”

羅朗應下。

劉蕁的主簿,就是做整理奏折、起草聖旨,以及充當劉蕁的私人顧問之類的工作。弄到現代來說,就是劉蕁的秘書。

劉蕁仍舊不擅長官吏那些彎彎道道的話,也不擅長講彎彎道道的話,太過直白又會嚇到官吏,因此需要主簿來解惑和潤色。

也就是說,主簿必須能敏銳感知到官吏奏折中的隱藏意思,並且忠心耿耿的將意思原封不動的告訴皇帝陛下,還要敏銳的體會皇帝陛下的意思,並將其潤色之後,圓滑的告訴官吏。

可見,主簿不僅需要更強的能力,還必須對皇帝很忠誠。

許和壓力很大。

他一個剛來成都的人,還曾經是於澤麾下小吏,何德何能居此位?

之前他是這麼說的,現在他聽主簿工作之後,是實實在在這麼想。

他真的能坐好這個位置嗎?皇帝陛下憑什麼相信他?其他官吏又怎麼會同意皇帝陛下莽撞獨斷?

主簿的工作說難當然難,不過講述起來還是挺簡單的,羅朗很快就給許和講解完了所有事情。

他將帶許和做一段時間主簿工作。不過最多一月,羅朗就要將所有事交給許和,自己閉門看書。

雖考試時間還有半年,羅朗要和那麼多人競爭,還是得好好學習看書練字了。

劉蕁規定試卷應考要統一字體,現在是隸書。他得好好練習隸書才成。

本來劉蕁是想說楷書的。楷書字正方圓,更加符合試卷整潔,而且因形式規範,也更好推廣。不過現在隻半年時間,推廣楷書實在是太緊了。待下一次考試,劉蕁再規定使用楷書。

三年時間,足夠想要應考的人練習新的字體了。

許和心裡越沒底,他再次推辭,這次推辭是情真意切,十分惶恐的推辭:“此位關係重大!請陛下收回成命!”

劉蕁道:“不收。嗯,每個人都要來這麼一段推辭,朕從來沒同意過。好好乾,朕看好你。”

許和繼續推辭:“……可陛下,草民得此高位,其他朝臣定是不同意的。”

劉蕁道:“主簿之位,一直是朕說了算。誰抗議都沒用。頂多,他們會眼紅你。不受人嫉妒的是庸才,你習慣就好。”

作為處事法則是剛到一個環境一定要低調的人,許和覺得壓力更大了。

羅朗拍了拍許和的肩膀:“是的,習慣就好。”

也就是被人時不時邀約去切磋而已,習慣就好。

羅朗想想自己剛來成都的日子,不由長歎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