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6 章 荒野(五)(2 / 2)

血手屠夫沉聲問道:“一共犧牲了多少人?”

賭徒沉默一秒,小聲回答:“我不記得了。不過,肯定很

多。”

“③_[(”

賭徒茫然回答:“四個。”

“包括你們的隊長了嗎?”

“包括了。”

霍教授臉色難看:“第一支探索隊林林總總加起來足有二十多位成員。”

也就是說,至少死了十六位。

這個死亡率未免太高了一些。

更何況,碩果僅存的四位同樣下場不祥。

軍師看向賭徒:“還有兩個人呢?他們在哪兒?”

好在,關於這個問題,賭徒還是可以回答的。

“他們沒有回來,他們被困住了。”賭徒說道,“隻有我發現了這是一場騙局。”

“怎麼發現的?”

賭徒看向金幣:“……因為,我發現:我在拋完金幣之後,逢賭必贏。”

他皺起眉頭,大聲開口:“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贏的永遠是莊家!”

這都能被發現異樣?

一般人肯定隻顧著爽了,誰還會懷疑這個!

顧磊磊低聲感慨:“確實很厲害。”

很少有人可以抵抗得了幸運的誘惑。

不過……逢賭必贏?

顧磊磊警惕起來:“你返回了現實?”

賭徒眨眨眼睛:“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他的記憶太過零碎,有很多內容都問不出具體的細節。

沒有人知道他在上樓之後,到底經曆了什麼。

“五分鐘。”血手屠夫提醒眾人。

顧磊磊歎息一聲。

霍教授取下貼片,把【好朋友牌腦電波模擬貼片】還給了顧磊磊。

他抖開一件裹屍袋,頷首低語:“收獲不錯,現在,我要把他整個打包,運回總部,看看還能不能發現點彆的。”

恢複瘋狂狀態的賭徒在被裹屍袋包裹後,陷入沉睡之中。

霍教授收起了他的身體,宛若是在收起一件道具。

“裹屍袋可以讓冒險家陷入假死狀態,他現在確實是一具屍體。”他簡單地解釋了一句。

血手屠夫一把抄起鬨鐘和手電筒:“彆說了,快走!”

時間緊迫。

他們已經在廠房裡停留了足足二十八分鐘。

“再多待一會兒,詭異潮就要來了!快走!”

踏踏踏踏。

四個人奔跑起來。

相較於躲藏在陰影中的單隻詭異而言,還是無邊無際的詭異潮更加恐怖一些。

碰到前者至少還有不小的概率可以存活。

腳步聲接連響起,顧磊磊一行人沒有停留,徑直衝向廠房之外。

血手屠夫正想去開車,卻被顧磊磊叫停。

“彆開了!快上來!”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住遠處的稻草人。

它們距

離廠房越來越近了……

她甚至可以數清稻草人臉上凸起的草茬究竟有多少個。

半人高的雜草左右搖擺。

顧磊磊顧不上低調,匆忙高呼:“快!現在不是潔癖的時候!快上來!”

“連我都能看見詭異潮了!”

說話間,數根枯黃雜草如蛇般探出刺舌……

但顧磊磊更快一步。

她的鞋底從雜草們的頭頂處消失,躍上了黃金馬車。

血手屠夫雖不情願,卻還是老老實實地翻進車廂,保持沉默。

詭異的氣息四處彌漫,明媚的陽光漸漸消失。

顧磊磊一甩韁繩,趕在黑暗徹底襲來之前,奔馳而去!

光怪陸離的色澤從骷髏馬的馬蹄之下一閃而過。

黃金馬車在無邊無際的荒野上奪路狂奔。

顧磊磊甚至來不及去問車廂裡的三人“我到底應該往哪個方向跑?”。

詭異潮聲勢浩大,幾乎堵住了所有路徑。

她彆無選擇,隻能往唯一的缺口處衝刺。

“左邊左邊左邊!!!”軍師撩開簾子,側坐在車檻之上,“哎呀!我們距離之前的臨時哨站越來越遠了。”

但她們距離之前的詭異潮也越來越遠了。

疾馳了一個多小時後,詭異潮的黑雲被甩在身後,近乎消失不見。

顧磊磊緩緩停下馬車:“我們現在在哪裡?”

血手屠夫冷笑道:“你開的車,結果卻來問我們?”

他跳下馬車,舉起一張複雜的地圖。

片刻後,他說:“回頭,往七點鐘方向走。”

……

返程的時候,黃金馬車的車速要比逃命時慢上了許多。

顧磊磊一邊駕駛馬車,一邊根據血手屠夫的指揮調整駕駛方向。

她堪稱是原路折返了數十公裡,方才走上一片全新的荒野。

幾輛轎車撞成一片,留下嫋嫋灰煙。

黏膩的灰白色液體痕跡在側翻的車頂上凝固成數條白線。

“是有一隻巨大的蝸牛爬過去了嗎?”顧磊磊呢喃低語。

她舉起望遠鏡,望向車內。

原本應該坐著司機的駕駛座上,隻剩下了幾件嶄新的製服。

一條衣袖軟軟趴趴地耷拉在方向盤上,看上去十分可疑。

霍教授提醒顧磊磊:“都被消化了。我們要快點離開這裡——這些蝸牛還會回來的。”

還真的是蝸牛啊?

顧磊磊略顯吃驚,改變前進方向——她不得不少少地繞上一段路,以免碰上這些奇怪的詭異。

經曆了詭異潮之後的荒野變得更加枯敗殘破了。

原本還有幾棵樹艱難佇立在乾裂的大地之上,而現在已然全軍覆沒。

更多的交通工具出現在荒野之中。

一些車門開著,一些車門關著,但無一例外,裡麵都沒有人。

“至少還有點兒屍體嘛!”軍師興衝衝地望向遠方,“他們的運氣真不錯,要比之前的那堆肉泥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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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馬車路過。

他們一動不動,狀若熟睡。

顧磊磊收回目光。

她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撞上了什麼東西。

但她知道他們已經徹底沒救了。

黃金馬車駛回臨時哨站。

哨兵戰戰兢兢地從瞭望台後探出腦袋,勉強笑道:“歡迎回來。”

這一回,他們甚至都沒有嘗試阻攔馬車。

顧磊磊環顧四周。

臨時哨站的馬路上空無一人。

哨兵察覺到她的掃視,急忙開口解釋:“剛剛經曆了詭異潮,大家都躲起來了。”

沒想到,詭異潮的影響範圍居然那麼大!

顧磊磊問他:“除了我們之外,還有人回來了嗎?”

哨兵笑容僵硬:“沒有……你們是唯一回來的……車隊。”

好吧,沒有人規定一輛馬車不能組成一支車隊。

顧磊磊收起馬車,與血手屠夫二人道彆。

她和霍教授走向房車。

房車裡窗簾搖動。

顧磊磊停下腳步。

很快,房車的車門打開。

畫家眼眶微紅:“你們回來了!快進來!”

她側過身來,讓出一道窄道。

顧磊磊擠了進去。

“我還以為你們死了……有調查記者的成員來找過你們,說是調查記者總部部長找你們有事。”

畫家喋喋不休,匆匆為兩人倒上一杯熱茶。

顧磊磊察覺到房車中隻有她一個人在:“你的隊友呢?”

畫家眨眨眼睛:“他在我們的房車裡看守行李。”

意料之外。

顧磊磊還以為他出事了。

她困惑地看向畫家:“那你為什麼要哭?”

畫家手臂一僵。

她惱羞成怒地漲紅臉龐,把兩個茶杯重重砸在桌子上。

少許茶水濺出。

顧磊磊順手拿來抹布,擦去水痕。

她喝了一口茶,又問:“李玲呢?”

畫家臉上的紅暈褪去。

她坐在對麵的沙發上,低聲開口:“她和你們之前一樣,沒有回來。”

“我很擔心你們……我怕你們都死了。”

距離李玲跟蹤租給她們房車的人離開臨時哨站,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

顧磊磊安慰似地拍拍畫家的手背:“彆怕。”

主要是怕也沒有用。

她和霍教授再次離開房車,找到哨兵。

通過詢問得知:租給她們房車的人同樣沒有返回。

不得已間,她們隻好把黑車司機從他的家裡翻出。

詭異潮來襲之時,

他趁亂逃跑了,

此時正在哼著小曲,煮麵條吃。

黑車司機捧著鍋子,可憐求饒道:“真不是我想逃跑……詭異潮都來了,我不可能站在外麵等死呀!”

顧磊磊敲響桌麵:“沒問你這個。那個租給我們房車的人去哪兒了?他往哪個方向走了?”

黑車司機支支吾吾。

最後,在恐怖的威懾之下,他如數吐出真相。

……

三個小時後,顧磊磊與霍教授在一塊大石頭的表麵找到了蜷縮起來的李玲。

李玲哭哭啼啼地坐上馬車,被接回臨時哨站。

等在房車裡的畫家長籲了一口氣。

她同樣給李玲倒上了一杯熱茶。

一杯熱騰騰的茶水下肚,李玲緩過勁兒來。

她愜意地歎息一聲,說起正事。

“因為詭異潮的緣故,我把他們跟丟了。”李玲羞愧低頭,“不過,從他們前進的方向來看,占卜師應該是在沿著這個方向向前行走。”

她取出地圖,草草畫出一條直線。

顧磊磊若有所思:“這條線上還有好幾個臨時哨站。”

李玲點頭:“對,我聽那個把房車租給我們的人說過,占卜師會在每一個臨時哨站處停留一天,然後才會繼續出發。”

如此一來,追上占卜師隻是時間問題。

顧磊磊記下路線,並不打算立刻前往。

詭異潮不會隻有一波。

因為,在詭異潮來襲之後,會有更多的冒險家被迫停留原地,從而喚起更多的詭異潮。

這種連綿不絕的黑暗,將一直持續到附近的荒野上,再也沒有冒險家存活為止。

畫家幽幽地攪拌茶水:“我真是難以想象,這些臨時哨站到底是怎麼建立起來。”

“在建它們的時候,肯定得留在原地不動吧?”

“那一定會碰到很多次詭異潮啊!”

前人的實力遠比大家想象中的更為強大。

顧磊磊條件反射般地點頭,順便查看時間:“我餓了。”

她招呼李玲與畫家一起出門覓食,又帶上了在另一輛房車裡看守行李的男冒險家。

——自從她和霍教授在詭異潮的襲擊中順利返回之後,就再也不會有人敢打她們的行李的主意了。

可惜,此時此刻,霍教授正在與調查記者總部的部長打電話。

因此,顧磊磊放棄了喊他一起去篝火處吃東西的打算。

……

“一份快餐和一杯檸檬水。”

顧磊磊掏出火種幣,買下不那麼美味的食物。

她端上自己的盒飯與飲料,來到篝火旁坐下。

身前,一簇足有半層樓高的巨大篝火正在熊熊燃燒。

暖意從火苗處襲來,帶來舒適的溫熱感。

顧磊磊伸手靠近篝火:“好舒服……我感覺心情都平靜下來了。”

這簇巨大的

篝火明顯含有濃鬱的詭異力量。

它的效果和【明亮的光】十分相近——都可以驅散幻覺,

隻有這裡人頭攢動。

冒險家們捧著盒飯,三五成群,靠近篝火。

對於沒有足夠的【昏暗的光】去合成【明亮的光】的冒險家而言,這簇篝火確實是一種天大的福利。

“臨時哨站啊……”顧磊磊舀起一勺番茄炒蛋,塞入口中。

臨時哨站確實不容小覷。

至少,它們的初創者實力雄厚——甚至把顧磊磊見過的所有冒險家都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柔和的音樂聲響起。

有一位冒險家取出一把二胡,就地拉了起來。

這把二胡應該是她的詭異道具。

因為,在聽見了音樂聲後,顧磊磊身上的疲勞感漸漸消失。

她低頭查看時間。

畫家悄悄湊近:“你想現在出發?”

顧磊磊搖頭:“算了,太晚了。”

現在,時間臨近傍晚。

而傍晚的荒野要比下午的荒野更加危險。

她打消冒險的主意:“我明天早上再走……如果那個人可以活著回來就好了。”

顧磊磊真心誠意地祝願房車的主人可以安全歸來,為自己帶來有關占卜師的線索。

……

夜色漸濃。

顧磊磊三人返回房車。

霍教授正坐在沙發上,唰唰寫字。

“你這是在做什麼?”

顧磊磊好奇湊近,發現他是在寫找到賭徒的經過。

霍教授沒有把血手屠夫和軍師的名字寫上去,而是使用“A”和“B”作為代稱。

“調查記者總部和養豬場這種組織水火不容。”他一邊寫,一邊解釋,“尤其是在第一支探索隊近乎全軍覆沒之後……後勤部的人就越來越讓人討厭了。”

顧磊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為什麼?”

霍教授寫完最後一個字,放下水筆:“因為,並不是所有調查記者都執著於尋找‘通向地表之門’。”

“而在執著於尋找‘通向地表之門’的人中,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為此犧牲一切的。”

“畫家是不是和你說過有關地下四層的事情?”

顧磊磊想起畫家的誘人排比:“對。”

霍教授平靜開口:“她說的是實話,地下四層的美好超出你的想象。”

“而且,身為調查記者總部的一員,你隻需要偶爾挑戰幾個副本,就可以過上非常舒適的生活。”

顧磊磊托腮看他:“但還是有很多人前赴後繼地想要離開那裡。”

“因為人總有自己的執念。”霍教授回答道。

顧磊磊很好奇霍教授的執念到底是什麼,可惜霍教授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他拉上床簾,消失在顧磊磊的視線之中。

“好——吧。”

顧磊磊關掉電燈。

她爬上自己的床鋪,

拉上床簾。

又透過窗戶看了一眼夜晚的臨時哨站,

拉上窗簾。

第二天一早,鬨鐘聲響起。

顧磊磊揉著惺忪的睡眼,爬下床鋪。

一夜過去,把房車租給她們的人仍舊沒有返回,甚至沒能送來任何消息。

黑車司機精神萎靡地敲響了她的車門。

“他肯定已經死了。”他說,“走吧,我帶你們去下一個臨時哨站找占卜師。”

他的臉上滿是茫然與疲憊,就像是一位失去了父母的、手足無措的稚童。

顧磊磊提醒他:“你沒必要和我們一起去的。”

她們之間的交易已經結束了。

更重要的原因是,顧磊磊也不想帶個拖油瓶上路。

“等一下!”黑車司機擋住房門。

他麵露憂愁之色:“不是我想和你們一起去……而是,我至少得找到他的屍體才行。”

“他是因為我才去尋找占卜師的,如果我就此見死不救的話,便不可能繼續在這片區域裡混下去了。”

“你知道的……坑過路人可以,但是坑自己人……”

黑車司機抬起手來,在脖子附近輕輕滑過:“我們也是得講道義的,不是嗎?”

顧磊磊平靜回答:“但我們不需要你,你可以一個人去找他。”

她關上車門。

咚咚咚!

黑車司機沒有放棄。

他一邊敲響車門,一邊喊道:“在附近的每一個臨時哨站裡,都有我的兄弟姐妹!我們互幫互助,親如一家!”

互幫互助?

是互相幫忙坑人吧?

顧磊磊打開車門:“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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