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雲遠在剛才意識到不對後,就立刻離開了不能使用的機甲，用最快的速度把機甲上的武器卸下來，然後在實驗體要離開時攔住了她。
從最開始到事變發生，這之間隻過了短短幾秒的時間。
路雲遠的臉色有些沉,眉眼間都是不耐,還藏著些許戾氣,手指攥緊長線，隨後猛地向前發力，眨眼間就到了實驗體身前。
實驗體不得不往後退了一步,一隻手抬起擋住攻擊，另一隻手依舊緊緊攬住藍懌。
路雲遠驟然下壓身體，抽出短刀，劃過去的時候斬斷對方的飛行裝置。實驗體好像對疼痛沒有什麼感覺,路雲遠沒辦法直接從她手裡把藍懌搶回來。
尤裡斯完全沒搞明白現在的狀況,他不滿地斥責道：“你在乾什麼？我說的是讓你帶我回去，不是藍懌！”
他剛說完,實驗體便拎起他的衣領,尤裡斯臉上還沒來得及露出笑,就被意料之外地扔向路雲遠,緊接著嗆人濃鬱的煙霧從地麵炸開。
路雲遠看也沒看被扔來的尤裡斯,側身避開,他的目光一直放在藍懌身上,直到被煙霧遮去視線。
實驗體借著煙霧的遮擋,轉身帶藍懌離開，腳下的加速器隱隱發著藍光，她的速度很快，遠遠超過了A級Alpha所能達到的極限。
沐辰看著這一幕,稍微鬆了口氣，再往前走一點就能到達他的管控範圍，路雲遠到時候就算追上來也會被他手下的機甲攔住。
異變卻陡然發生。
銀白色的劍從身後嗡鳴而至，實驗體猛地偏開頭，勉強躲過去。前方傳來巨大的聲響，煙塵彌漫飄起，一道身影落在她的麵前，抬手抓住飛來的劍。
“我說了，當著我的麵，你不可能把他帶走。”
沐辰咬著牙，透過實驗體的視野發現藍懌手腕上纏繞的一截極細的長繩。
路雲遠剛才襲擊實驗體時，除了斬斷了對方的飛行裝置，還悄無聲息地把透明的長繩繞在了藍懌的手腕上，但他的動作太快，當時沒人發現。
沐辰向後靠在椅背上，神色晦暗不明：“放了他，先撤回來吧。”
……
“少將，我知道星海很忙，但我們這好像真的有點怪，”解揚青把終端往旁邊挪了一下，“你聽聽戰場上的聲音，是不是比之前大了很多。”
路雲遠的終端放在一旁，他坐在床邊，握著乾淨的毛巾給藍懌擦去額頭上的冷汗，聲音放低了一些：“擋不住嗎？”
他在回來之前特地讓人加強了邊境的防衛，除了多安裝些防禦設施外還增派了人手。
解揚青抓了抓頭發：“不是擋不擋得住的問題，這次蟲族來得太多了，而且偏偏是這個時間點。”
路雲遠垂眼看著藍懌緊抿的唇，即使是在昏迷中，那雙眉也緊緊皺著，渾身不自覺地顫抖，好像陷入深深的夢魘中。
他思考了片刻問：“其他邊境地區呢？請求援軍。”
解揚青有些痛苦地說
：“請不了，蟲族發動全麵進攻，現在邊境十八線全部陷入戰亂中。”
路雲遠“嗯”了一聲。
解揚青有點急，這“嗯”一下是什麼意思，這麼大個事情“嗯”就完了？
“全麵進攻啊，”他弱弱地說，“要是被攻進來人類不就玩完了……”
“我知道，”路雲遠問，“還有彆的情報嗎？”
之前的星海麵臨著三個問題，一是蟲族的入侵，二是皇室為首的政權，三是方舟為首的各方勢力。
星海最開始的想法是先驅逐蟲族，之後再慢慢整頓皇室、議會、方舟這些。
但後來發現不行，蟲族的存在對皇室他們有好處，走到戰場上的士兵根本沒辦法好好打蟲族，他們一旦發現有人能夠徹底驅逐蟲族後，反而會把矛頭對準人類自己，就像之前的沐新歌。
隻要那些腐朽的皇室還在，他們就會阻攔軍隊驅逐蟲族。
所以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星海決定改變攻打順序，於是就有了後來針對方舟和皇室的舉動。
他們推演過這樣做的後果，政權更迭帶來的秩序混亂，一定會讓蟲族趁虛而入。
如果沒有沐辰出現，星海能夠采取一係列快速又強硬的措施把社會穩定下來，那他們不用怎麼怕蟲族，但沐辰出現了，蟲族的智慧程度似乎也比他們想得要高，現在大概就麵臨著最壞最混亂的狀況。
不過也還在預料範圍內。
“彆的情報……”解揚青又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我們好像在戰場上看到了蟲族女皇。”
路雲遠神情一頓。
“有不少士兵看到了那個蟲族金色的瞳孔，體格比普通的蟲族大了不少，但是想到之前沐前輩的情況，沒敢輕易確定。”解揚青說，“現在軍隊內部也有點亂，你們那邊的情況多少對這裡有點影響，有些人在站隊，還不怎麼聽我們的指揮，所以我就讓人把這個消息壓了下來。”
各個軍隊裡都有沐辰安插下去的人，如果他和蟲族有聯係，這個時候攪混水也挺正常的。
但路雲遠有些搞不明白他的目的是什麼。
“唔……不要……”
路雲遠聽到藍懌的聲音後收回思緒。
“情況我知道了，你和林衡再堅持一段時間。”路雲遠說完這句話就掛斷了通訊，掰開藍懌緊緊攥著的手，看到他手心裡掛著的一道道深深的血痕。
路雲遠把自己的手放進去，任由藍懌用力施壓，輕輕地安撫道：“沒事了，沒事了……”
藍懌猛地睜開眼，瞳孔失焦無神地看著他，麵上一片怔然，好像被奪去了魂魄，隻剩下一具毫無知覺的空殼。
路雲遠看得心幾乎都縮起來，把人撈到自己懷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藍懌的後腦。
不知道過了多久，藍懌才慢慢回過神，雙手抱著路雲遠，窩在他懷裡悶悶道：“我看到了姐姐。”
路雲遠動作頓了片刻。
雖然之前從藍懌的反應和實驗體的狀況來
看，他就有了一定的猜測，但被路雲遠下意識否認了。
他當時把劍直接刺入了對方的心臟，就算是再厲害的活人實驗體，心臟被刺後也不可能一點事沒有，所以那個實驗體大概率隻是人類屍體與蟲族的混合……
如果那就是沐新歌，那藍懌得有多難受。
路雲遠幾乎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任何話在這種事實麵前都顯得格外蒼白無力，他隻能站在原地，給藍懌一個依靠，讓他可以隨意地發泄自己的心情。
但藍懌現在的情緒格外奇怪，他仿佛又恢複了之前的那種狀態，身體自動地把感情封閉起來，最後隻剩下個能夠理性思考的空殼。
於是藍懌現在的想法不知不覺地轉到了彆的事情上：“沐辰想把我抓回去，會不會就是因為這個，他從沐新歌身上看到了良好的實驗結果，所以想把和她有著一定血緣關係的我帶回去。”
“之前在凱瑞特那邊的實驗室裡，也有一個實驗體想控製我，帶我回去，”藍懌喃喃道，他的思想視角似乎轉到了沐辰身上，“還能利用我來挾持星海，不讓星海公布對他不利的真相……”
“藍懌，”路雲遠打斷他的話，“彆想這些了，你好好休息。”
“我已經休息好了，”藍懌說，“你剛才是在和解揚青通話嗎？邊境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蟲族進攻？應該是這樣，沐辰大概是和蟲族達成了某種協議，這種協議一定是要對他們雙方都有利。”
大腦用來感知情緒的地方似乎已經失了效，他的思緒卻前所未有的順暢：“蟲族的想法隻有一個，那就是攻占帝國，但是沐辰想要什麼？他想要……”
昏迷前看到的那一幕從腦海裡一閃而過，很快又被他自己封存起來。
“如果按照沐新歌的情況，他完全可以把我殺了再實驗，但他之前明明有機會，卻還是沒這麼做，還是說他想做活著的人類和蟲族屍體之間的實驗，目的是……”
路雲遠看著藍懌放空視線，卻還在不停地說著自己的推測，他沉默了一會，慢慢扣住藍懌的脖頸，彎下腰堵住他的嘴。
藍懌原本毫無聚焦的眼神迷茫了一瞬。
路雲遠幾乎是發狠地咬著藍懌的下唇，想要奪走他的呼吸。
他知道藍懌之前被親的模樣，藍色的瞳孔會亮一下，接著會躲閃，會害羞，眼睛會蒙上一層淡薄的水霧，最後閉上微微發紅的眼簾。
而不是現在這樣，那雙令人心醉的藍色眼睛卻像是鋪滿了灰色的霧，眼神毫無光彩，幾乎和實驗體的眼睛如出一轍，這讓路雲遠害怕到無法忍受。
不知過了多久，路雲遠才緩緩直起身，結束了對藍懌的“懲罰”，藍色的眼睛不再死沉一片，淚水不斷地蓄積，流出，掛在他涼涼的臉龐上。
“我還是覺得，”路雲遠抬手幫他抹去淚痕，稍微鬆口氣，“哭出來會好一點。”
情緒是需要發泄的，他並不希望藍懌把所有的感覺都封閉起來，做一個理性的傀儡。
藍懌向前悶在人身上，
抱著路雲遠小聲哭了一會，然後轉了轉腦袋，把自己的眼淚全都抹到人的衣服上。
他往後退了點，頂著那雙通紅的眼睛，麵容嚴肅地說：“現在商量正事。”
路雲遠看著他的眼睛，想了想說：“好。”
“剛才你和解揚青說的話，我聽到了一點。”藍懌說，“按照邊境現在的狀況，可能需要人去支援。”
路雲遠倒了一杯溫水遞給他：“確實。”
藍懌看他一眼：“我傾向於這可能是個陷阱，蟲族女皇的出現未必是真的，沐辰或許是想要借此引我們過去，就像這次一樣。”
路雲遠知道他的意思：“就算沒有蟲族女皇我也會去。”
不是他不相信自己的手下，但蟲族的全麵進攻不是玩鬨，一旦失守那就是無數人命的損失。他不可能讓自己的士兵在前線，自己縮在後麵。
而且他在軍部這麼多年，話語權不算小，等他到了那之後，可以更好地調度軍力，即使有沐辰的阻撓，十八邊境的將士多多少少也都會聽他的。
“那我和你一起去呢？”藍懌低著頭抿了一口水喝。
路雲遠當然想讓藍懌陪著自己一起去，但邊境現在的情況不甚清晰，他不想帶著藍懌一起冒這個險。
“如果你再遇到那個實驗體，你會選擇怎麼做？”路雲遠忽然問。
藍懌怔了一下，他低下頭，目光落在水麵上，語氣卻十分堅定：“殺了它。”
他不認為那是他的姐姐，更準確點來說，那隻是一個占據了沐新歌身體的怪物。
這種怪物的存在對沐新歌來說是一種玷汙，這也是藍懌最難以忍受的地方，他們在沐新歌生前迫害她，卻連死後也不放過，把她的屍體拿來實驗，最後製造成這樣一個怪物。
隻是想到這點，藍懌的怒氣就猶如實質般衝撞著他的大腦，像野火一樣燒光理智，如果沐辰在這，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往沐辰身上來一串子彈。
路雲遠伸手輕輕揉著藍懌的太陽穴：“那你留在這裡吧。”
帶藍懌去邊境太過危險，他連自己的安危都不一定能保證，更何況還有無數沐辰安插在軍隊裡的人對藍懌虎視眈眈。
留在這裡的話，路雲遠唯一擔心的點在於藍懌再見到那個實驗體會不會手下留情，會不會因為那張臉而無法下手。
既然不會，那讓藍懌留在星海是更安全的選擇。
“為什麼？”藍懌皺了皺眉，“我也可以上戰場擊退蟲族。”
“沐辰還在這裡，他如果采取行動怎麼辦？”路雲遠說，“星海也要留一個人坐鎮。”
邊境的情況除了蟲族的威脅以外，還有來自於帝國自己的士兵，或許路雲遠還沒到地方，就被士兵們團團包圍住也有可能，菲利斯的危險則來自於沐辰和那些實驗體。
他們現在處於一個前有狼後有虎的狀態，好像哪個選擇哪個地方都不太安穩。
藍懌不太喜歡這個選擇，現在的場景在某些程度上和十幾年前不
謀而合，因為蟲族女皇的吸引前去戰場，最後……
他有點怕這次還會是同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