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骨頭斷開了,我得給他擰回去,診費我就收你兩碗糙米,你彆開心,用藥才是大頭,骨頭光擰回去不行,他自己長是長不好的!之前肯定還有人摔傷過,什麼都不管的話,運氣好,那就是胳膊就不能動,但人還活著,運氣不好,人就死了!”
這話說的少年父親不斷點頭,他剛剛那麼害怕,也是害怕孩子不小心死了。
這孩子都十二三了,已經基本上立住,再過個三四年都可以張羅著娶妻,他要是死了,自己可不得心疼死!
得虧韓盈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不然早就一口唾沫唾上去了。
她繼續說道:
“他胳膊傷的太嚴重,兩年內不能抬重物,不過提個罐子,拿個盆還是可以的,運氣好的話,慢慢的能和正常人一樣,運氣不好,一輩子也就那樣了。不過都得靠用藥,外敷加內吃。”
韓盈也沒辦法,治療效果真的隻能交給運氣。
畢竟,她不是專業的骨科醫師,就算是,她也沒有做手術的條件。
少年的肱骨,至少沒有完全斷裂,錯開。
至少不用打鋼釘了。
韓盈隻能樂觀的相信,人體強大的恢複能
力。
而少年的父親,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了。
韓盈看清楚他的臉色,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她明白過來,儘量撿著便宜藥材搭配:
“外敷的話,得用野菊花根,烏蘞梅根和骨碎補,至少得敷一個月,價格是五鬥米。還得內服,要活血散瘀,隻用積雪草煎水服用,它不好挖,一月份的積雪草,得要二鬥米。”
說到這裡,少年父親已經不敢看韓盈了。
旁邊的韓粟抱著雙臂,同樣是不發一言。
二鬥米一石,現在一石米的價格,也就在一百錢左右。韓盈一個月的藥價價值,在三百五十錢左右,是一畝多地一年的產出,這個價格,要說貴吧,它還真不算貴。
畢竟韓粟當年為了給韓均治病,給了沃河巫師六千錢!
韓盈的要價,隻是他的二十分之一。
可要說便宜吧,聽韓盈的意思,這隻是第一個月就要去了一畝地的收入,往後呢?哪有骨傷能好這麼快的,怎麼著也得小半年吧。
那恐怕也得有個六畝地收益的支出。
可收獲呢?
孩子手臂也就是外表看上去和正常人一樣,實際上左手臂是不能乾重活的。
不過是個擺設。
能不能恢複的和正常人一樣,要看運氣。
那這筆巨額的支出,就顯得有些得不償失了。
韓盈心裡有把火,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們家的情況,東河村的現狀,都不能用來參考大漢百姓們的真實生活!
正常情況下,一個普通家庭,收入和支出能夠持平就已經很不錯了。
要是能有個一兩百錢的結餘,那就是豐年。
換算到現代,那就是一個一年收入三萬,支出二萬九,隻能維持溫飽家庭。
猛讓他拿出來一萬五來治病。
那他肯定犯難,甚至開始猶豫著要不要不治了。
韓盈當然能——
她能接受個屁!
韓盈看著這兩個人猶豫的模樣,臉色更加黑了。
“我剛才說的是好情況,這兩天他要是沒發熱,那才能好起來,不死,他要是今明兩天燒熱,那就是外毒通過傷口鑽進了身體,撐不過去,人就會死。”
韓盈非常討厭這一幕,甚至有點可笑。
自己還在憂慮能不能保留胳膊,想要謹慎的不提高這對父母的期望。
可實際上,保住性命,對他們來說都不是很容易!
卻不得不繼續說道:
“胳膊能不能保住再說,先儘量保住他的命吧,骨頭長不好,最壞,不過是日後手臂不能動。可傷口沒長好的話,人真會死!”
韓盈強調起感染的風險:
“你們不會照顧他,這前幾天,必須讓他在這兒住著,你們可以按天給錢,三天一給,先交一鬥米看看情況,至少人先挺過去再說!”
男人臉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扭曲著。
即便是韓盈壓到了如此低的地步,他還在猶豫,像是下不了決定似的,看向了少年母親。
少年母親臉色同樣好不到哪裡去。
兩個人都很糾結。
救命,是必須的。
可孩子的手臂,到底要不要保?
若隻要一兩鬥米,那家裡當然給得起,立馬就給他治了。
可誰都知道,骨頭壞了,要養很久才能好起來,如果一直用藥的話,家裡真出不起!
少年此刻也不再呻.吟,他躺在床上,看看自己的父親,又看看自己的母親,張了張口,艱難的說道:
“阿母,要不,不治胳膊了吧?”
韓盈勉著唇看了過去,
那少年的臉上,明顯全都是害怕。
也不知道哪句話刺激到了少年母親,她猛地站起來和少年父親對峙:
“不行!得治!”
男人張了張口,伸手去拉她的胳膊。
少年母親猛地甩開男人,對著他大吼起來:
“要是真殘廢了,哪家好女都看不上他!而且月女哪裡說不治就行了?不用藥,人是會死的!”
最後一句話,終於說動了男人。
“那,還是治吧。”
韓盈歎了口氣。
“那你們過來把按住,我給他把骨頭擰過來,打個夾板。”
說著,韓盈拿布卷成團,塞少年嘴裡。
“疼的話,咬布。”
少年乖巧的點了點頭。
韓粟、少年父母按照吩咐上前,死死按住了少年。
韓盈深吸一口氣,開始給少年正骨。
片刻,因為劇痛而產生的尖銳慘叫,還是從這間房屋內傳了出去。
正完骨,韓粟錘著草藥,抬頭就看到了韓盈還在一動不動的看雪。
六妹肯定還在生悶氣。
說起來,韓粟根本不明白今天這事兒有什麼好氣的。
除了他更加堅定不學醫的想法。
學醫有啥好的?看今天這對父母摳摳嗖嗖的,拿點錢那麼難。
還是做生意,打架,上戰場來錢更快。
而且心情也不會這麼糟糕。
不過,被認為生氣的韓盈,氣早就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