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育生育, 生很難,育更難, 一戶農家的田地是有限的, 每年產出的糧食更有限,能養活的孩子就那麼多,一家六口人, 日子已經過得緊巴巴了, 再養個嬰兒, 實在是要命。
作為父親的周莊,壓力肯定很高,麵對養育孩子的困難,他沒有多少高興,也情有可原。
想到這兒,韓盈就有些反感。
你自己清楚有這麼多孩子,再生一個孩子不好養活,那乾嘛還要生啊!
韓盈憋著氣,直接帶著韓羽周勝走人。
這場接生,明明母子平安,可韓盈心裡就是有點不得勁兒,她沒有讓人背著,自己一個人走,好消氣。
而在她走後,之前唯唯諾諾,隻知道附和的周莊,臉上多了幾分凶狠。
他看了一眼產婦,什麼話都沒有說,直接抓住嬰兒兩條腿, 把他從繈褓中提了起來。
倒掛的姿勢,讓嬰兒極不舒服,他張開嘴,揮舞著小手,哇哇大哭起來。
生育過後,產婦極為疲倦,早就睡了過去,可不知道為什麼,一聽到嬰兒哭聲,她便被驚醒,剛睜開眼,就看到丈夫倒提著嬰兒。
產婦心一驚,瞬間明白丈夫想做什麼,母愛促使著她掙紮著起身,撕扯著丈夫的衣裳:
“周莊!你不能這麼乾!月女還會來的!”
產後的婦人,哪有多少力氣?她根本撼動不了周莊半分,被扯著衣服的周莊有些不耐煩,卻還是耐著性子,向產婦解釋道:
“良人,咱們家四個小子,太多了,你要是生個女孩,咱們全家從牙縫裡擠擠,還能湊合著,把這個女孩養活,長大好和彆人換親事,可你生個男孩,那麼能吃,哪能養得起喲!”
說完,他喊來自己的兒子們:
“老大你們過來,守著你們阿母,這事女人乾不得,心太軟,受不了,還是我來吧。”
說著,他提著著嬰兒往外走。
產婦掙紮著想要起來阻攔,她的大兒子和二兒子走過來攔住了她,一句又一句的勸著:
“阿母,阿父說的對,這個弟弟咱們真養不起。”
“阿母,我昨天下地翻田,胳膊快要累斷了,也才翻了一畝地。”
“阿母,今天四弟隻吃了半碗豆飯……”
兒子們的話,化作刀劍,一字一句的插在母親心口。
這讓她起身的動作越來越慢,最後直接僵在了原地,又像是渾身的力氣被瞬間抽乾了一樣,重重的倒在地上。
看著兒子們曬的黝黑的臉龐,因為過度勞累而不自覺顫抖的手臂,和佝僂起來的腰背,產婦張了張嘴,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兩行濁淚,慢慢的從眼角滑落。
而周莊,則提著嬰兒走到了屋後,那裡,早早的備上了水盆。
被提著的嬰兒像是知道了自己的命運,拚命的大哭起來。
周莊有些難受,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誰願意乾這樣的事兒!
可要是不這樣做,家裡真養不起,到時候說餓死就餓死,實在是白費那麼多糧食。
他念叨起來:
“兒啊,彆怨你父親,等你走了,父把你埋到你大父身邊,你跟著他,地下沒人欺負你,以後啊,阿父肯定年年都給你備香火,讓你在地下也能吃飽飯……”
周莊念叨著,倒提著嬰兒,不顧嬰兒的掙紮,緩緩的放了下去。
另一邊。
走出去一段路的韓盈,還是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忽視了什麼東西,這困擾讓她越走越慢,到最後,甚至直接停在了原地。
這讓韓羽不由得問道:
“師長,怎麼不走了?”
“我在想一件事兒……”
韓盈皺著眉頭,她感覺自己麵前有一層窗戶紙,隻要再努力一想,就能捅破,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不通。
沉默片刻,韓盈對周勝問道:
“周勝,我問你個事兒,你認識周莊嗎?他們家的田多不多?”
周勝瞬間被問懵了,他哪知道這個?
這還是韓盈的問題。
韓盈的環境認知,不僅來源於現代,更來源於明清以後社會發展的遺留。就比如姓,在明清,同姓,代表著同個宗族,即便隔著不同的村子,也會因為血緣的關係,保持一定的聯係,至少會熟知對方的情況。
但在漢代,姓相同,不代表血緣相同。
往前走,在春秋戰國時,姓由貴族專有,底層的農民沒有姓,隻有名。直到到了漢代,開始使用戶籍,需要有一個戶主,為了更好的區分農民,那些官吏便開始給治下的民眾起姓。
也就是說,在如今,除了姓一樣,不同村子、甚至同村的人,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周勝對本村的人那可是數的一清二楚,可柳樹村……
誰會管這麼遠的事兒啊!
他尷尬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