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時候總需要個念想。
尚傅很願意相信韓盈編出來的神話, 至少,這能讓他內心中的煎熬減少些。
另一邊,韓盈收整了情緒,又細細琢磨了下巫令, 總覺事情可能沒那麼容易, 她忍不住對尚傅問道:
“先生,我還是有些不懂, 真的是您說我到巫令, 我就可以當了嗎?”
“若是朝中官員選拔, 當然沒有這麼容易,不過縣裡的吏目, 我一人征辟即可。”
被韓盈詢問的尚傅笑了笑, 解釋道:
“縣吏, 最低的要求, 不過是識字, 不過那是最低,以目前的情況來看,能書是基本, 除此之外, 會計算,懂治民,知律令,擅武力等等,至少要有一項拿得出手。而且……”
尚傅還沒有說完,韓盈臉就綠了,她痛苦的拿手捂上臉。
我就知道,總有無數個大坑, 就在自己前進的路上等著自己!
在漢代,我是個文盲,不識字啊!
韓盈的動作讓尚傅一愣,他迅速反應過來,詢問道:
“難道,你不識字?”
要滿足對方對神明的幻想,韓盈拿手指蘸了一點碗底的湯汁,在桌子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是不識字,是不認識如今的漢字。”
尚傅看了一下桌子上韓盈寫的方方正正的簡體字,額,沒認出來。
不過現在字的寫法挺多的,認不出來這種也沒什麼,尚傅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說道:
“你這在月宮學的字,在人間用不到,還是要學人間字。要以《倉頡》啟蒙,再學《史律》,認個三四千,會寫八體之後,才能給你正式官文。”
韓盈早就想開始認字了,可不知道為何,她的直覺告訴自己,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她心裡一緊,小心翼翼的問道:
“先生,這個八體?”
尚傅笑著說道:
“不難,不過是八種字體,分大篆、小篆、刻符、蟲書、摹印、署書、殳書、隸書,你如此聰慧,定能很快學會。”
韓盈:……
不!我覺得我不能!始皇,始皇爸爸你在哪兒,說好的統一文字呢?為什麼漢代居然有八種字體?!簡體字啊!我要求推廣簡體字!
韓盈兩眼發直,什麼悲傷啊,難過啊,現在全被拋之腦後。
看看這卷的程度,誰說古代公務員好當了?千百年來從來沒變過!
對麵的尚傅也沒想到會出這種情況,他微微歎了口氣,道:
“未曾啟蒙,聘你為巫令,實在是說不過去,嗯……你要是不嫌棄我這個老朽,拜我為師如何?借此關係,我倒是可以給你個不寫文書的虛職。”
這手段有點熟悉。
韓盈略微沉默了一下,立馬抓上了這根救命稻草,改口道:
“多謝師父了!”
尚傅朗聲大笑,他鼓著掌,極為高興的說道:
“好孩子!”
笑完,他的神色又變得嚴肅起來:
“你拜我為師,日後必要勤學苦讀,充實本領。除此之外,還得要去縣衙一趟,在縣吏麵前露個臉。我想,你現在還有不少事情要做,怕是去不了縣衙久居,那這樣,啟蒙暫且由徐田曹教你,每隔一旬,你來縣衙找我,由我來檢查功課,如何?”
韓盈哪裡有不滿意的呢,她點了點頭:
“好!”
尚傅又看了看韓盈的狀態,確定她現在精神極好,身體也沒什麼異樣,便果斷說道:
“若能行,那今天下午就走?”
韓盈一怔,這個時間有點急了,不過現在事情挺多,宜快不宜遲,她立刻答應道:
“沒問題。”
“那去和你母親道個彆吧,你這一去,三五天回不來。”
韓盈點了點頭,起身去豆坊找母親。
尚傅看著她離去的背景,緩緩的搖了搖頭。
這小童太好騙了,當真是自己說什麼,她信什麼,說的自己都有些不忍心了。
那四條路,每一條都是天坑,步步都是危險,哪裡有那麼好走?
不過,尚傅是希望她這麼走的。
想起來昨天遇到周莊時的情景,尚傅的眼神又幽暗了幾分。
本地吏目的態度,實在是不把他這個縣令放在眼裡,可他身無根基,又是初來乍到,很難做些什麼。
韓盈的出現,終於讓他有了一個切入點。
郡對縣的考核中,最明確的一點,就是人口的增加,而現在,一個能讓產婦安全生產,減少死亡的月女,能做太多事情了。
尚傅慢慢的思索起來,要怎麼才能最大發揮她的價值。
而另一邊,在去豆坊前,韓盈先拐去了茅房,她把空間中的碳塊,都翻找出來,堆在一起。
崩潰這種事情,怎麼可能隻有一次?
剛穿越那幾天,韓盈一點兒都不想待在這個世界,她沒死,完全是因為找不到找不到工具。
那時候的家裡,連根麻繩都沒有,身為醫生,韓盈太了解其它致死方法的痛苦,再加上做為小孩,又有大孩子看著,想出去跳河都做不到。所以隻能硬熬,熬過最初的幾天之後,空間又來了,有了希望,韓盈尋死的心也就淡了下去。
不過,現在條件起來了,韓盈若想尋死,也有了更好的辦法。
土房,意味著空間有了密閉性,而不完全燃燒的炭火,可以轉變成一氧化碳。
看著空間裡堆成小山的炭塊,韓盈眼神越發的堅定起來。
尚傅對自己的善意,不可能全出自於同情,更多還是因為自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