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這麼多天病人,腦子太累了,韓盈覺著得換換邏輯題來放鬆一下,等韓粟提著竹杯回來,重新坐下,韓盈就問道:
“前些日子,我不是給你留了個荒島的題嗎,你想的怎麼樣了?”
韓粟完全沒想到自己會被抓著提問,他懵了下,回答道:
“啊?額,我覺得他們不可能種田,應該會打起來,這得看情況……”
發蒙過後,韓粟逐漸開始說起來自己的理解,韓盈在旁邊聽著,邊聽邊點頭。
這一次,韓粟是真的在認真思考,他甚至開始做了假設,在有官長、兩個隊長,亦或者多個什長情況下,這一百個人呈現出不同的反應,甚至,他還給這些官長假設上加了能力、隨著時間推移的變化。
這一講,韓粟就滔滔不絕的講了十幾分鐘,在聽完他講完最後同級士兵會發生什麼之後,韓盈總結道:
“看起來你覺著,這一百個人,要麼是全部種田,要麼是死一部後再種田,而且會有一個頭領出現,統籌著他們種田,如果不是官長過去,那新出現的頭領,必然會武力,智慧俱全對吧?”
韓粟聽完,略一沉吟,點了點頭:“是這樣。”
這些內容中,已經推演出了大致的變化,並無錯處,不過卻沒有什麼細節,韓盈選取了其中的一種可能,繼續出題:
“那好,我們先假設你是這個頭領,現在你麵臨著以下三個問題,野麥不夠吃,需要開墾耕地,大家沒有房子住,要建房,而這些人勞動時,又需要人去做飯,還需要人防止野獸襲擊,麵對這樣的情況,你肯定要把人分開去做這四件事情。”
韓盈一說,韓粟就在旁邊點頭,看他能夠理解,韓盈又道:
“那你就好好想一想,這四件事要怎麼安排才算合理?其次,我們可以確定的是,第一年能修建出來的房子,不會超過五間,那你要怎麼分?還有……”
韓盈邊思索,邊出著問題,語速也開始越來越慢,而隨著韓盈越說越多,韓粟的頭上,也開始出現了細密的冷汗,他腦海中止不住的在想,這些問題如果換個說法,幾乎就是……
“快看,她下.麵流血了!”
“喲,於姝長大了!”
“嘿嘿嘿……”
“嗚——”
正當韓盈講著的時候,男孩們的吵鬨和少女的哭聲猛然傳來,一道身影快速從韓盈身邊穿過,跑進草棚,然後‘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這讓韓盈停了下來,她抬頭望去,幾個十一二歲,臉上各種作怪表情的男孩一看到她,頓時沒了之前的肆意,嚇得轉頭就跑。
韓粟先皺起了眉頭:“這群小子,不好好采藥,乾什麼呢?”
一旁的韓盈沒有說話,這個場景,實在是讓她有了些許不好的聯想。
“我先去看看。”
說著,韓盈就起身推開了草棚門。
韓盈借住的草棚,隻有兩個人在住,一個是孕婦,另一個女孩鐘夏年齡不大,沒有懷孕,住進來的原因是她來了月經。
沒錯,如今還有一個不太好的習俗,有了月經的女性,要自動搬到草棚這邊住到結束再回家。
剛開始知道這點時,韓盈還以為自己不是在中國漢代,而是到了印度,可她很快發現,這種習俗的形成,有著多方麵的原因。
由於營養不良的緣故,女性的月經,根本不是每月都來,極為隨緣,甚至很多婦人三四個月、半年才來一次,壓根沒有規律可言,無法琢磨,再加上女性來月經會腹痛,流血的緣故,人們自然而然的會將這件事情往壞處想。
除了生理上的原因,現實中也有局限,最大的問題,就是現在居然沒有月經帶!
準確的說,是底層農人沒有使用月經帶的意識,和鐘蕊的交流中,韓盈發現她其實也在嘗試製作類似的東西,但……效果不是很好,血還是會流下去。
內外因之下,女性在月經期間很難外出,流血又需要時長清理,如今農人家的房子也不多,為了避免互相撞見的尷尬,也就隻能搬到草棚這邊住了。
走進屋內,韓盈掃了一眼,就看到於姝正躲在角落裡哭,那孕婦拍著肩膀安慰著她。
韓盈先關上門,去馬車上拿了月事帶,用草木灰填好,這才重新回到屋內,走到於姝身邊,蹲下來說道:
“彆這樣坐著,血會流到衣服上,洗起來很麻煩,來,把這個穿上。”
哭泣中的於姝,滿腦子都是發現自己流血的驚慌,靦腆害羞的她,腦中止不住的回憶著那些男孩們的嘲笑,孕婦安慰的‘長大’,沒有讓她放鬆,反而更加痛恨起來自己的身體,在聽到月女的聲音之後,於姝抬起頭來,哭著說道:
“我不想長大,我不要流血,我不想做女人!”
旁邊的孕婦看她這麼對韓盈說話,表情就有些不好看,她伸手拍了一下於姝的肩膀,責備道:
“對著說什麼胡話呢?”
被罵的於姝握緊拳頭,眼淚嘩啦啦的流,抽噎著說道:
“我就是不想當女人,女人要流血,我肚子好疼,還要被他們笑話,憑什麼,憑什麼隻有女人要被邪祟纏身流血,男人就不會……”
看於姝的模樣,韓盈在心裡歎了口氣。
在喪失社會話語權之後,女性正常的生理現象也逐漸被扭曲和汙名化。無數女孩在這一刻猛然發現自己和男人的不同,年少的她們,根本沒辦法麵對群體性的月經羞恥,進而轉變為憤恨自己的性彆。
這不是於姝的錯誤,而是群體性的精神施暴,從生理開始,將月經和汙穢聯係在一起,讓女人自己否定自己的正常,接受自己的‘低人一等’。
韓盈極為厭惡這樣的現象,她很想對於姝說,這就是正常的生理情況,是兩性博弈下,女性身體演變出來的選擇,是身體在繁育中,為了保護自己,和剔除不正常胎兒的預演……可這些東西,於姝根本聽不懂。
科學離現在太遙遠了,它無法破除對月經的汙名。
不過,科學不行的話,神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