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第二天醒來,韓粟就麻溜的把車上的東西卸下來,邊卸,邊對韓盈說道:
“我這來回一趟,怎麼也得用兩三天的時間,師長你怎麼這麼急著把錢還給那女商呢?”
“不想欠人情。”
下桑村呆那麼久,韓盈也不是光給人治病了,她還順道著聽了不少養蠶紡布的內容,去年的秋蠶通過采繭、繅絲和紡織,基本上都已經紡成了布,現在又是征稅的時候,商人能夠把布價壓低,買進賣出下來,利潤應該極為可觀。
也就是說,她表麵上好像是借了左儀四千錢,實際上,要是她不儘快把錢送回去,那對方實際借出的錢外加上自己的虧損,完全可以翻個兩三倍。
這就是上萬錢了。
拿人錢財,已經有所虧欠,再讓對方因為自己而損失那麼多,以後人情還起來,指不定有多麻煩呢,
韓盈寧願現在折騰點,省得以後還起來麻煩。
“你記得再多拿套衣服過來,沒什麼事兒的話我先走了?”
“有。”將布袋扛進屋內的韓粟囑咐道:“我這一走,你們這些天得小心點,要是東西被偷,根本找不回來。”
“亭市人比較雜,不過好歹也是在亭內,有這麼多吏目在,應該問題不大。”
人員流通複雜的地方,的確更容易出現犯罪,韓盈沒有托大,安慰了韓粟之後,她又道:
“不過我會注意的,東西都放在屋裡,還有牛女在屋裡看著呢,奧對,還有,你回家若是遇到了徐田曹,請他再給我在縣裡打三套九針。”
“知道,你前天就說過了,我走了啊。”
說著,韓粟駕著馬車緩緩的往亭外走。
韓盈把大哥送走,回屋囑咐了一下牛女在屋內好好呆著,就招呼著自己的學生們去看診。
村落沒有縣裡麵管製嚴格,還有宵禁,隻要村長不攔著,那天剛朦朦亮就可以往亭裡趕,等韓盈帶著學生過去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在外麵圍著了。
對於沒有秩序概念的村民來說,想讓他們學會排隊和等待是一個困難的事情,韓盈剛出來,就被靠前的人團團圍住,這個說自己腰腿酸痛,那個說自己老是咳嗽,還有人說自己背上起了痘,聲音比五百隻鴨子吵架還要亂。
好在,韓盈對這種情況已經有了充分的應對手段,她快速點人安排道:
“周幺,你帶著人讓他們先排隊,鄭茂,你挑再個好手先看看症狀,於姝,田水,你們倆過來支桌子,剩下的人跟著我,一會兒我說藥,你們抓!”
有條不絮的安排下來之後,原本亂糟糟的局麵很快就變得清晰起來,十幾分鐘之後,韓盈就坐在了桌前,給已經排好隊的病人看診。
隨著韓盈開始看著,不少昨天沒有排上隊的賈商也出來了,維持秩序的周幺她們一直在大聲喊禁止插隊,以免引起爭吵和打架,看著不能往前排,這群賈商熟練的使用出鈔能力,幾十個銅錢,就換到了前排的位置。
這樣花錢加塞的事情,韓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給放過去了。
病人實在是太多,一旦開始看病,中間能夠休息的空閒就很少,韓盈專注看診,完全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有個商隊正盯著她,像是在看什麼奇貨。
是的,他們就是在看一件奇貨。
漢代的需要有商隊販貨的商人,可以籠統的分為兩種,一種是長途,長到能跨省,另一種就是在本地的幾個縣打轉,前者多為男人,販賣的商品為各種需要以黃金購買的珍寶。
後者就男女都有,甚至有些以女子為主,漢代常見的婦女職業之一就是經商,男人經商不體麵,女人反而不會受到指責,所以大量的中低層商業都有女性的身影,開食店酒館旅舍,販賣生活用品,乃至一些和女性有關的高檔奢侈品,非常全麵。
不過,如果說後者更趨向於穩定社會生活的話,那麼前者則是真正的,追求高利潤的匪徒。
沿途那麼多的危險和吃拿卡要,沒有足夠利潤的話,他們怎麼會乾?
而現在,他們發現了價值更大的存在。
商隊中的韋通盯著韓盈,他兩眼發直,使勁兒咽了口唾沫:“大哥,這又治好了一個背疽,這醫術放在長安也得是神醫啊!”
被喚作老大的商隊頭領叫陳信,他雖然沒有自己的心腹那麼露骨,可眼睛照樣離不開韓盈。
“是啊,神醫。”
一個沒什麼家室的,在鄉間行醫的神醫!
隻要把她活著帶到長安,訓好了賣出去,說不定能換來百斤的黃金!
上百斤的黃金!
利潤讓這些人雙眼變得通紅,綁她的代價算不上多大,隻要能在綁完人之後儘快逃離宛安縣,那他們就是安全的!
主賣玉石,本就沒有多少貨物壓重,特彆適合逃命的亡命徒們衡量著利弊,都從心裡生出了乾這一票的想法。
韋通左右看了一眼,確定周圍沒人,他往大哥身邊一靠,小聲說道:
“大哥,我今天看那個和月女在一起的男人也走了,要不要今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