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出情況的朱況想了一刻多鐘,道:
“我倒是沒想到您會有這樣的打算,就是我這等行商,往來不是運錢,而是運貨,若是全換成藥材礦石……實在是不好做,這樣,我隻換一半,若是還有餘錢,明年再繼續換,直至徹底換完這十萬錢,如何?”
如今市麵上流通的主要是銅錢,平民日常使用還好,放在大型交易上就顯得極為笨重,而此時的白銀主要以工藝材料流通,還不曾廣泛的用作貨幣,銅錢往上直接就是金子,但金子想要兌換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再加上體積過小,容易被偷盜、搶奪的特性,並不受實物行商們喜愛。
以實體生意為主的行商,更喜歡不斷的買進賣出,走時帶著滿車的貨,回來時同樣。
如此一來,韓盈讓對方捎帶藥材和稀有礦石,必然要擠占原有的收益,這就很難確定商人到底損失了多少,又偷賺了多少,這也是為什麼統治者討厭商人的緣故——對方可做的手腳實在是太多了,你根本收不了他的稅!
不過,朱況年齡情況恰好,他不服老,想搏一搏更高的富貴,又有家世,不會乾出拋家,舍棄十幾年走出來的熟悉錢路的事情,這就避免了韓盈藥方直接打水漂的情況,而她師父又有山陽郡的人脈,打聽個草藥的價格不算多難,左儀對行商收益又能知曉一二,如此下來,就算朱況想要蒙騙,也蒙騙不到哪裡去。
所以對於朱況提的建議,韓盈沒多大猶豫便允許了,而後,她又提到:
“若是行的話,再捎帶些外地的種子。”
朱況倒是明白這是作什麼,畢醫者靠草藥治病,可不得多收、多研究草木嘛,可世間的野草雜草多了去了,能充作藥材的兼職少的可憐,月女這樣做,簡直是把大把的錢往水裡扔,還聽不到響的那種。
可,這終究是對大眾有益的,哪怕費勁心力隻發現一兩種能給人治病,後麵的人就要少一種病痛折磨。
朱況自己做不了這樣的事情,他舍不下這麼多的錢,但這不代表他覺著做這樣事情的人是傻子,相反,他極為敬佩這樣的人,損己為公,還有利於他,他恨不得這樣人能更多點,當然,能順帶搭把手的,也儘量搭一把。
“我自會做的。”
兩人又敲定了一下細節,差不多厚,韓盈將人送走,又和左儀說了請她幫忙打聽燒陶人家的事情,也將其送走後,回屋的韓盈看到了朱況送來的禮物。
誰不會喜歡拆禮物?
韓盈坐下來翻看。
朱況充分打聽了她的喜好,除了常送的禮物之外,還有些許奇怪的石頭,也不知道從那裡收集來的,用心是真用心,韓盈看不懂也是真看不懂,畢竟她又不是學地質和礦物的,而更糟心的,是這些東西她還真的需要研究一下,指不定那樣能用的上。
看著石頭的韓盈後知後覺的發現,怪不得早期的科研人士同時兼任數學和物理化,完全是因為什麼都沒有,要自己全麵研究啊!
將不認識和一看就是河邊出來的彩色鵝卵石放在旁邊,韓盈看著夾雜在其中的白色發了呆。
這白色碎石看上去和高嶺土有點像,但細看完全不是一回事,它更加堅硬,微微透明,表麵還有晶瑩感。
“這玩意不會是石英石吧?!”
將這些特性結合在一起,判斷出這是什麼的韓盈極其暴躁,朱況送過來的這些東西肯定是在本縣找的,也就是說本縣有石英石,而石英石能夠製取石英砂,這玩意和和石灰等東西配比在一起,可以做玻璃的!
韓盈對玻璃執念極重,倒不是賺錢,而是初級顯微鏡離不開玻璃,而做實驗、藥物製取、儲存用玻璃也會更好,可問題是——
她做不出來!
“算了。”生完氣的韓盈將石英石和其它石頭放在一起,做不出來的事情急也沒用,裡麵要研究的東西太多了,溫度、燒製的配方、如何將玻璃磨出應有的弧度都是兩眼一抹黑,這些夠她研究一輩子了,還是先把瓷做出來再想吧。
瓷器雖然做不了顯微鏡,但好歹它密閉性和衛生程度高,除了能放成品藥外,還可以湊合著做實驗,而且,它最有可能實現啊!
就是不知道左儀打聽製陶的人家要多久,唔,她這邊也不能乾等著,去問問沈市掾。
沈市掾對本縣的陶產業雖然達不到如數家珍,但給韓盈科普還真不是難事,茶水一滿,滔滔不絕的便講了起來。
上至官吏、下至平民百姓都離不開陶器,鍋、碗、罐、盆大多都是陶製,屬於必備的家夥事,旺盛的需求使得製陶是個大行業,從事的人員不少,從鄉間的小窯洞到縣城的大作坊,生產的陶器品質也各有高低。
而要論賣陶的優劣,那肯定是縣城的更好,畢竟陶器運輸起來也不方便,不僅適合做就近收益,還得有能出的起錢的大主戶。
因為都是力氣活的緣故,從事陶業主要是男性,女性陶工也有,但是不多,當老板的更少,沈市掾記憶中隻有一家,姓高,具體叫什麼不知道。
了解這些之後,韓盈又等來了左儀,她帶來了更加詳細的行業介紹。
本縣陶業其實已經非常飽和,最明顯的便是各家陶作坊極卷,已經各有特色,比如高家的陶器外形優美,李家的陶器結實好用,周家的陶器體型大,裝米裝水極好……要怎麼選,還是得看韓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