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 以此封侯 漢武帝最近的心情顯然不……(2 / 2)

就是看著這份和過往相比,厚了五六倍有餘的奏書,漢武帝不由得開口道:

“這次的信與過往相比,怎麼多了這麼些?”

桑弘羊跪坐在漢武帝麵前,將信封放在安幾上,道:“山陽郡暴雨連下三日,又受了黃河決堤餘波影響,受災不低,韓嬰之信,應是為此而來。”

受災啊……

一提及此事,漢武帝情緒不由得低沉起來,他看向這厚厚的信封,突然想起韓盈也不是那種隻會向上官求救援的人,她又有治政之才,如此急著送來這麼份信,或許其中有什麼救災之法?

這麼想著,漢武帝伸手拆開了信封。

信封裡有兩樣,一份是寬一尺,長五寸,隻標了頁號,未曾裝訂的紙張,足足有手指厚,另一份是本裝訂好的紙書,上些著農畜經三個字,漢武帝放下書,先看起來未裝訂的紙張,竟從第一頁開始便密密麻麻寫的全都是字。

漢武帝嘴角一抽,不由得想起來當年東方朔送自己五萬字自薦書,他看了兩個月才看完,結果裡麵多是詰屈聱牙的句子,就是用來炫耀自身所掌握的文學,沒有多少對施政有用的東西,而韓盈則是另一個極端,非常口語化,這導致她寫的信就沒有短的,不過話雖囉嗦了些,於施政見解的解釋,對他來說也是很有啟發的。

鑒於此點,漢武帝也就翻看起來。

口語話的文章好處,就是不用一句一字的思索其內的含義,看起來自然快了不少,前麵宛安縣在雨災中保全沒受太大損失而結果,更是讓漢武帝舒心,他手搭在腿上,極為放鬆的繼續往下看,待論述底層百姓與國家存亡關係,以及農民反叛即便最後無法獲得勝利果實,但絕對是國家是國家滅亡的重要推手等內容一出,漢武帝便再也沒有之前的鬆散了。

他囫圇吞棗的快速將這些內容一頁一頁的往後看,越看越覺著不可思議,將其全部看完之後,猛的抬頭向桑弘羊問道:

“韓嬰如今幾歲?”

漢武帝這一看就是兩個多時辰,一直跪著,人腿都得麻透了不可,好在對他們這些心腹來說,不影響皇帝的時候都是可以起來活動活動的,當然,大家也不會那麼隨意,跪坐不下去的桑弘羊隻是起來正站著,聽陛下問他,便立刻回道:

“具體不知,應不過二十歲。”

不足二十歲!

董仲舒是年近半百才與他提出那些治國之策,回想起韓盈在去年送上來的那份表述上還是有所不清楚的文章,再看看今日的文章,漢武帝不由得評價道:

“此女多智,非凡常矣!”

信桑弘羊未曾看過,此刻見漢武帝給了這麼高的評價,便笑著問道:

“這韓嬰寫了什麼,能讓陛下有此感歎?”

“已是治國之策。”

說著,漢武帝就將麵前的紙張推到了桑弘羊麵前,讓他也看看。

對於一部分參與國家運轉設計的頂層人才來說,國家如何構成,本質之類的東西,都是有極為深入,不亞於後世的理解,韓盈寫的這點東西,在外麵有事兒,放在此地卻算不上什麼忌諱,當做內部資料看,彆多嘴外傳就好,漢武帝不介意,桑弘羊看起來也沒多大負擔。

就是這文章漢武帝已經翻看到後麵,桑弘羊拿起來看時,看到的內容便是關於黃河疏通部分,圖文並茂的的詳細的解釋了黃河泥沙淤積抬高河床,以至於堤壩越修越高,決堤隻是時間問題的內容的原理解釋。

隻要不將唯心和道德用權力強行加諸於科學之上,那科學的實驗經驗結論的正確性,合理性能將前者吊起來打,擅長算數的桑弘羊就喜歡這樣的論述,他沒往前看,僅指著這點說道:

“這倒是能拿來堵丞相他們的嘴了!”

“何止是堵嘴,連這黃河該如何治她寫了。”漢武帝回憶著這文章中的內容,又細細思索著朝堂的局勢,繼續說道:

“昔日韓嬰治縣,朕暫且不知如何安排,便放任自流,今日她已有治國之能,繼續放任,便是空耗人才,於國無益,黃河決堤,波及十六郡,此疏救災之法極為詳儘,若真按此而行,三四年內災患儘除,還能反哺它地,甚好,隻不過,此法怕是非她不可行也。”

之前幾年,漢武帝對韓盈真的是無處安排。

他要找的是整個國家戰略規劃的人才,但韓盈的表現出來的是縣級彆,頂多涉及郡的治理,還是劍走偏鋒的醫屬,再加上當時他才剛剛熬死竇太後,往上提拔吧,大臣們肯定要壓,他強行用,死了的三公王臧趙綰就是前車之鑒。

而想往宮裡調來問政,也是不太行的,一來韓盈水平不夠,也浪費她真正的能力,二來又是個女子,進了宮立馬要被大臣們摁死成後妃,休想再正經的往前朝去。

漢武帝能接受韓盈是臣子,卻絕對不允許她成為後妃,鑒於實在是無處安排,他就默認‘允許’了大臣不給韓盈升官,但私底下又放任,甚至可以說讓桑弘羊護著她野蠻生長,沒想到這韓盈如今能給他這麼大的驚喜,隻是不管怎麼說,她的性彆都是一個極其難以繞過的問題,再加上如今朝中的紛爭,漢武帝更不敢把她放上來,那簡直就是兩派開辟新戰場的活靶子!

但要說不用她,漢武帝又是舍不得的,麻煩的是,他用的不是韓盈,還有她身後的那一群女醫。

實話說,之前他就是不太瞧得起那些女醫,覺著她們用處不大,可馬邑謀劃過後,他便深刻意識到了兩者的區彆,軍隊比官府法理約束能力要強上百倍,管不好手下的人,再好的計劃都得實施廢,馬邑的謀劃,從製定作戰計劃,到找聶壹誘敵深入,乃至真將匈奴單於引入包圍圈之前都是沒有問題的,誰能想是失敗在了軍紀散漫上!

有對比才能體現出來差彆,漢國中央的官吏都不算太差,讓漢武帝對那群女醫能力判斷出了錯誤,這種情況也不奇怪,就像東漢末年的三國,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曹吳劉上,覺著其它的勢力都不足一提。

可若再細查查當初的曆史,就會發現,一些三流的實力也是摁著周圍的四夷當戰績刷,而那些戰役人數激烈程度放同時期的其它國家,都能當做國戰了,也就是曹吳劉太強,襯得他們隻是個不起眼的配角。

話說回來,這救災比軍隊更複雜,韓盈的救災方法給的極為詳細,其實派旁人也行,可漢武帝是完全不相信自己派過去的人能夠一心救災,而不是趁機中飽私囊的——哪怕那些儒生也做不到這點。

桑弘羊還在快速往前翻看,幾乎是一目十行的瀏覽過了這些內容,他擅長速算,用這樣的速度看韓盈這口語化的文章也能記個大概,甚至還能分出心來聽漢武帝在說什麼,大致把韓盈說的救災方案和許諾好處看完,他將紙張放下,沉吟起來。

其實對大部分男人而言,並非容不下一部分極為出挑的女人,但這種容納,是得符合女子規訓的容納,也就是替父、替夫、替子,而除了這點外,還有一種便是獎賞般的,將女人抹去性彆,將她看作一個男人,再獎賞般允許她進入男人的世界。

但韓盈偏不,她既不是替父夫子出頭,同時又極為堅守自己的性彆,非要以女性的身份擔任男人才能擔任的官職,更嚴重的,是她還不是一個人要做,要帶著一堆女人這樣做,這可是明擺著的利益衝突,朝中的大臣怎會允許她出頭?

不過朝中大臣和皇帝是兩回事兒,家天下的製度,對自家有利的,女人的性彆又算得了什麼,陛下本就是不拘一格,更何況韓盈還許下這麼大的利益,他身為賈商之子能做侍中,聶壹這個走私犯都能轉正,她又怎麼不行?

可惜,用她的阻礙太大,皇帝也不是想做什麼就能做成什麼,逆著自己的基石來,最後還是要出問題……

“陛下若是貿然提拔要職,定會引起朝中不滿。”

桑弘羊思索著如今的情況,慢慢的說道:“若隻是依附陛下,給她一個處理黃河決堤,開挖水道的特職,朝中反對之人應該會少很多。”

黃河新水渠挖完,水災結束,這職位自然就要作廢,不是長久的官職,再加上她手底下那群女醫也升不到哪裡去,反對聲音肯定會少很多。

“妙哉!”

立刻想通這點而漢武帝不由得點頭同意道:

“如今朝中大臣吵的熱鬨,實際上卻是畏江淮十六郡如虎,誰都不敢接過來此事,韓嬰是山陽郡人,為救助家鄉奔走,旁人也多說不了什麼,不過韓嬰身份低微,不給她個身份,怕是難以服眾,給她提高,又得爭執不休了。”

能這麼說,桑弘羊便明白皇帝心裡其實已經有了打算,他認真回想,突然笑指著一同寄來農經,胸有成竹的說道:

“昔日高祖曾見善相麵者許負,言高祖有天子相,獻縣城而封鳴雌亭侯,我聽韓嬰幼時曾受仙人傳學,不足二十便有此等才華,還有農畜經這等利國之書問世,想來正是上天派來輔佐天子的奇人,陛下可以此封其為侯,再予特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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