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營養充足的情況下,古代的身高完全不會低於現代多少……
不過二十來步的距離很快走完,劉徹轉過身,笑著道:
“還請先生入座。”
韓盈收回自己打量的眼神,低頭避開漢武帝的視線,道:“臣不敢,臣不過是鄉野小吏,如何擔當的起先生之稱?”
“朕這樣稱,你就擔得起。”
轉過身來的劉徹,本想強行將韓盈按到座位上,可剛才寬袍大袖遮著,對方又正再做下拜的動作,即便是知道她是女子,在對方的性特征也被模糊到極致的情況下,漢武帝下意識便用了握其手腕的方式,來拉進兩人之間的關係,心裡更是沒有絲毫負擔。
但此刻正麵看著她,那女性的特征便無法掩蓋,男女有彆的思維立刻出現在劉徹行為習慣中,他背過去手,後退一步,直道:
“你坐就是了,彆讓朕說第二遍。”
韓盈敏銳的感覺到這裡麵有大坑,吳起吸膿的典故她還記得呢,上位者的屈尊紆貴,代表著他們要獲得更大的利益,這坑她已經栽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她絕對不能再掉進去,即便是漢武帝已經將自稱從徹換成了朕來表示威懾,她仍沒有落座,而是再次拜道:
“臣惶恐。”
劉徹神情有些不悅,直接嗬斥起來:“迂腐!”
聲音中的不滿很明顯,但韓盈未曾起來,就這麼無聲的與對方僵持起來。
幾個呼吸過後,劉徹突然說道:“罷了,你初次進宮,謹小慎微些也是清理,不稱你為先生罷了,坐下吧。”
“多謝陛下。”
口中說謝,韓盈仍沒有放鬆警惕,她在席上正坐,剛坐下去,便聽到漢武帝溫和的說道:
“之前看你治水疏中,有提國亡之論,極其奧妙,隻是其中有不少未言之處,我欲聞此要之極,還請其儘心所言,莫要隱瞞。”
聞言,韓盈一瞬間心梗在了原地。
她就說!
怪不得漢武帝今天如此熱情,這麼的禮賢下士,原來是這裡有個大坑等著她!
當初她拿國家滅亡來嚇唬漢武帝,而能嚇唬住皇帝的,必然是極為有用的乾貨,可以說是後世剖析封建社會運行的總結出來的規律,這樣的智慧結晶,甚至比先賢治理國家的政論還要深刻。
正因為太深刻,韓盈寫的時候便縮減模糊了許多。
隻是真理就是真理,對於漢武帝這樣的統治者來說,發覺其中的價值和她有所隱瞞一點兒也不奇怪。
麻煩的是,那些對封建社會從上到下剖析的太過於透徹,對皇帝也沒有多少符合漢代的尊敬,甚至將權貴劃分為阻礙社會進步的毒瘤,韓盈不介意往外解釋一部分,畢竟她現在就是貨與帝王家,問題是,在漢武帝麵前,韓盈沒有控場的能力,對方又擅長觀人,真被他抓到了關鍵處問題起來,她除了沉默,沒法回答,而對方又能清楚的看出來,她什麼都知道!
更糟糕的是,殿裡現在不止有她和漢武帝,還有那麼多宮仆,以及執筆在側的史官,今日殿中的事情,絕對會外傳出去,那……
韓盈猛的握緊了袖中的拳頭,她緩了緩心神,道:
“嬰為女子,誠蒙陛下賞識,方有今日,怎敢隱瞞?隻是一國亡因宛如亂麻,我如今也理不清全貌,隻有兩點能說上幾分,一則,是福禍相依,既得了好處,便要承其之惡果,秦之政便是如此。”
說道此處,韓盈頓了頓,重新逐漸語言,繼續道:
“商鞅之策終使始皇一統六國,卻也使其難以調轉方向,施加仁政,但若是將此視為秦亡之因,仍不全麵,秦一統六國,各國語言、文字、度量衡、車轍各不相同,期間混亂無數,若不儘快將秦政推行至六國,則六國生亂,若儘快推行秦政,必將大量損耗秦吏,此便是為未來埋下隱患。”
劉徹看著麵前的女子,從政途和人生閱曆來說,她的年齡實在是年輕的過分,可即便她年齡更大些,四十多歲,給出這樣的解答,仍能令人覺著驚豔。
韓盈說的內容,後人看起來當然不算什麼,可就像是董仲舒提出來的建議一樣,那些修明堂興建太學也沒什麼稀奇的,可這麼‘簡單’的東西,就是沒人給漢武帝說。
就像,昔日的賈誼名篇《過秦論》也不過隻是講了秦疲天下,不施仁政,以至於亡國的結果,並沒有再進一步說秦朝軍功利益集團已經擴大到了極致,沒有另一個勢力能夠製衡,更沒有說當時的局勢,使得始皇無論如何選擇,都會有導致六國舊勢力再次反撲的隱患。
劉徹思索著這從未有過的角度,發覺韓盈所說的內容,帶入漢國,也能分出不少好因隨著時間轉為惡果的現象,就像是高祖所封異性諸侯,同姓諸侯,又或者是之前的對匈奴政策……
腦海中飄過無數事例的他忍不住撫掌道:“妙哉,此與朕過往所聽完全不同,此後如何?先…昌亭侯你快快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