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盈微微皺眉,沒有先否定,而是繼續問道:“那第二條呢?”
“第二條就難啦。”婁行歎了口氣,伸手在虛空中畫起來地圖:
“這得從濮陽城南,一路挖到渤海,期間截彎取直,開鑿山阜,疏決壅積,還得建造大堤,這個長度,怎麼都得有個上千裡吧。”
聞言,韓盈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有之前宛安挖渠的經驗,她能夠粗略估計第二條水道的造價成本。
千裡堤渠,還是要傾泄黃河之水,寬度必然極為離譜,沒有幾十萬役夫,上百億錢的支撐,基本上沒戲,但這個力度,已經接近國家全部資源的投入,甚至需要將普通民眾的生存壓力拉到極致,這麼說有點不太明顯,舉例就知道了,漢武帝全方麵反攻匈奴也是舉全國之力,調動的騎兵和後勤民夫也就是在這個數值上多了一點,達到一百萬左右。
而漢武帝做到這點,是他手握漢國五十多個郡的資源可以調動,現在手頭隻有三個殘郡的韓盈,完全不敢想這種超級大工程,她直接搖頭道:
“這渠堤我修不了,婁叔你還是給我說說第一個吧。”
“其實這條渠堤要是修出來,那黃河和淮河之間便能複通,水上運起糧來,不知省多少時間和糧食,就是可惜了,著實修不起來。”
婁行的語氣有些遺憾,這麼大的渠堤,若真能修成,他能拍著胸脯表示,五百年內絕對不會出問題,這既能夠讓兩岸百姓不受黃河泛濫之苦,也能讓他如秦時的李冰一樣,青史留名。
隻是這麼長的渠堤,修起來實在是太難了,也就是說說而已,最終還是有多少能力做多大的事兒,婁行想了想,道:
“還是第一種最可行,調動的人、糧都不多,受災的江淮十六郡咬咬牙自己就能支撐,最難的館陶幾郡也不是不能解決,加蓋堤壩就是了,不過你也說過,黃河水泥沙過多,會逐漸淤積,若不清理,堤壩隻會越修越高,到時候再淹,那可就不是出點事那麼簡單了。”
韓盈頓時頭大起來。
館陶是竇太主的食邑,要是新水渠把她那邊淹了,肯定會結仇,對方的政治生涯怎麼還得有個十多年,且不論自己有這麼一個敵人日後會多出來多少麻煩,現在麵對這麼一個損害自己其食邑的水渠方案,她不拚力反對才怪!
現在竇太主和漢武帝關係還不錯,搞不好,整個河渠計劃都能給她斃了!
堅決不能出現這種情況的韓盈繼續問道:“館陶東部容易出水災這個,真的沒辦法解決嗎?”
“這……”婁行有些為難:“韓嬰你也知道,世間河道,大多彎曲如弓,弓內不變,弓外河道逐漸變寬,帶動河流遷移,此是河水不斷衝刷河岸所置。”
“館陶東地正處於此河道外圍,若無準備,不管是河道遷移,還是隨泥沙淤積水漫過河道,大多隻會往西,也就是館陶東地和相連的幾個郡,最省錢的辦法,就是用碎石填邊,建造堤壩,減少河水衝刷,問題我也說了,就不再多提,主要是此段黃河水濁,泥沙重,水流又過於湍急,無論怎麼做,都沒辦法避免這點,頂多你在河道靠東彎弓點再挖道水渠,讓其避開館陶之地,不過這樣又太過浪費民地。”
婁行提到的內容,的確都是新挖河渠會出現的問題,有些理論先進的讓韓盈都覺著驚訝,就比如河道衝刷遷移,正是後世有名的彎道環流原理,就是如今還隻是停留在了對現象的總結上,沒有深究為什麼水流隻會衝刷外側,不過對現在來說也已經夠用了。
而婁行將好壞方案說到這裡,韓盈也沒心情吃飯了,她在腦海中繪製著地圖,思索良久,突然問道:
“婁叔所說這第一條水道,應該隻是分水泄洪吧?”
“當然嘍。”婁行夾著肉片往嘴裡放,現在是領導做決策拿主意的時候,他需要的就是提供方案,不需要承擔壓力,自然更輕鬆點。
“大禹所修的古渠才多點寬度,哪能經得起黃河水全部灌入?”
“嗯……”
有了肯定的答複,韓盈也就確定了自己的設想:“婁叔,我有點新的想法,如你所說,這水道不管怎麼建,都會有使用年限,那為何不如以百年,或者五十年為期限去建造,同時發揮它最大的作用?”
看著婁行,韓盈邊想邊說道:
“河道遷移明顯,多因水流湍急,若是水流平和,此況便會以十年為單位來產生變化,如此說來,水道泄水口可修的窄些,再挖寬後麵的河道,這樣,水流會逐漸變緩,澄清,原本難以取之灌溉田地的黃河水便可引入兩岸增加田產,同時也能將大部分泥沙堆積在河道前方,而臨漳以北的館陶之地,正好能夠引水灌溉,而如此平緩的河流,也可以進行通船、捕魚之類的商業。”
“當然,這樣的方法,定會讓上遊快速積累大量的泥沙,不過既然是分流河道,枯水期河水也不會太多,正好用通船捕魚的稅收,派人每年在枯水季清理泥沙,雖然人力清理泥沙終究抵不過淤積的速度,但這樣也能減緩分流河道出現問題的時間,如此,便能做到使用五十年以上,同時創造更多的收益了。”
原本還悠哉吃飯的婁行聽到這麼一個全新的方案,逐漸也沒了食欲,他拿著筷子,半天不動,好長時間才開口:
“你說的此法,有幾分可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