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和後麵的這些兄弟一起挑些時令的送來,多送些。”
軍中的青壯,胃口可不是一般的大,總得多來些才行。
少年也沒想到能遇到這麼好說話的主,什麼都不挑的給了這麼大的單子,臉上克製不住的浮現出喜悅,眼睛都要笑彎,趕緊問道:
“那貴人是去哪個場,方位又是何處?還請告訴小童,好一會給您送去。”
“障礙場,艮位。”
將位置記下,少年先將衛青送到門口,而後趕去催酒菜。
賽馬場已經運行了兩年,騎兵出身,喜好戰馬的衛青也來過數次,對此極為熟悉,直接就往障礙場走,剛到艮位的高台下方,等候許久的好友公孫敖便迎了上來。
“衛侯,你總算是回來了!”
去年,匈奴入侵上穀郡,衛青、公孫敖、公孫賀以及李廣各帶一萬騎兵迎擊匈奴,公孫敖直接撞上了匈奴主力,整個部隊損失七千多人才逃出來,堪稱是慘敗,此為大罪,好在陛下允許他以金贖死,公孫敖僥幸活了下來,職位卻沒辦法繼續保存,於是便成了庶人。
而與公孫敖相反的,便是衛青,他率兵襲擊匈奴聖地龍城,斬殺俘虜八百餘人,撤回時又與一隊匈奴直麵交鋒,擊殺兩千餘人,劫回大量財物,直接被陛下封為了列侯。
如果說去年的那次出兵有幾分運氣,今年衛青率萬兵力出塞襲擊匈奴,帶回來六千多人斬獲的結果,足夠眾人明白他是有能的將才。
自身有能力已經很恐怖了,更絕的是衛青姐姐衛夫人今年有孕,生下了一個男孩,被陛下封為了太子,衛夫人也成了皇後!
太子親舅,軍功新貴,再加上陛下有意持續對匈奴動兵,衛青的地位越發水漲船高起來。
過往以兄弟相稱的兩個人,如今的境遇當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實話說,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若說公孫敖心裡沒有點負麵情緒,那肯定是假的,但再有負麵情緒,該收起來的時候也得收起來,畢竟,哪有求人辦事還給臉色的道理?
好一番奉承之後,公孫敖小心說出了自己求職的想法。
軍事是衛青的拿手項,兩人又一起共事了好久,他清楚公孫敖的實力,聽對方這麼請求,立刻同意:
“去年那場迎戰,是你拖住匈奴主力,我才能偷襲守備空虛的龍城,接下來陛下還打算對匈奴動兵,你放心,我定會向陛下舉薦於你!”
這話,也就是公孫敖與匈奴主力對戰過算真,其它不過是抬舉,衛青能襲擊龍城,是他自己的本事。
清楚這點的公孫敖沒想到,衛青即便是權勢極勝,還待他如從前那般,本以為要說不少好話才能讓對方鬆口,再謀取一個職位,沒想到衛青這麼容易就答應下來,這讓公孫敖整個人怔了一下,緊接著湧上來的情緒便讓人鼻頭一酸。
他張張口,對旁人隨口而來的虛假奉承,此刻卻怎麼也說不出來,隻能舉起來酒杯:
“好兄弟,我敬你一杯!”
“來!”
衛青也跟著舉起來酒杯。
幾杯暖酒下肚,因為地位而產生的隔閡消散了不少,兩人天南海北的繼續聊著,賽道上的選手也開始就位,隨著銅鑼敲擊發生的巨響,賽馬全都如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
聽到動靜,衛青不由得扭頭去看。
兩個人此刻坐在看台邊緣,身前有厚一尺兩寸的高垣(城牆上呈凹凸形的矮牆)阻攔,坐下之後,隻有肩膀以上的部位能從凹陷處露出,極為安全,而他們是在最高處的看台,此處距離地麵有六米多高,可以說是居高臨下的俯覽整個賽道,視角極好。
障礙場其實就是在模擬戰場的環境,一個又一個攔路的柵欄和深坑,對極速奔馳的馬兒和騎手來說是極為嚴峻的考驗,實力稍遜,又或者是稍微出錯,那輕則飲恨敗北,重則直接斷馬腿人從馬下跌落喪命,而這些賽馬和人當真是千裡挑一的好手,速度極快的跨過一個個障礙,沒有任何失誤,當真是看的人心潮澎湃。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賽馬之間逐漸拉開了距離,周遭滿是呼喊的聲音,從鼓舞第二第快點衝鋒,到有人高喊第一必勝,以及各種各樣無意義的尖叫嘶吼,在吵的人耳朵發痛的同時,也讓人更加沉迷關注著比賽,衛青端著酒杯半天沒動,直到那道紅色身影第一個到達終點才猛的鬆了口氣。
“此人是誰?騎術當真是了得!”
“那是高虯王之女。”公孫敖立刻解答,緊接著他又想起來什麼,擠眉弄眼的說道:
“衛青,你可是看上她了?”
“我隻是好奇她一個諸侯之女,為何出現在這裡親自下場與人比鬥。”衛青微微搖頭:
“至於娶妻,過些時日再說吧。”
要說衛家有什麼是喜中不足的話,那大概是衛青妻子初夏時因生產而亡故的事情了,不過在不少男人眼裡,這還真不一定是什麼壞事,男人大夢想,不就是升官發財死老婆麼?衛青這可都是全齊了,正好找個身份更高,容貌更勝的妻子,不過看衛青的態度,公孫敖立刻放棄了說這些話,而是說起來他的疑惑。
“這位翁主與你還真不太合適,她父高虯王無子,理應除國,偏偏這兩年有不少女子開始做官承繼家產,應是高虯王看到這樣的變化,起了讓翁主承爵的主意,隻是陛下最近命主父偃推行‘推恩令’,也就是讓諸侯王的家產如黔首般平分給每個兒子,此舉明顯是為了削弱諸侯,莫說翁主是女子,就算她是男人,承爵仍不是易事。”
公孫敖這段時間一直在長安,為了尋找出仕的機會,常混跡在樂苑這邊,收集的消息極多,而講到這裡,他下意識壓低了聲音,小聲道:
“不過,高虯王封地在安夷,你聽名字就知道,封地裡有不少蠻夷,若真收回成漢土,那得派遣不少駐軍,偏偏安夷在西北邊疆,田產極低,隻夠農人自用,軍隊駐守得靠運糧,對漢國來說偏虧,我猜,這翁主親自下場,是為了展自身戎武遠勝男兒,能代父駐守邊疆。”
“原來是這麼回事。”
公孫敖的判斷,衛青還是很相信的,畢竟當年竇太主之事上,他提醒的彆提多準確了,就是自己沒信…咳咳。
既然沒什麼陰謀,衛青便放鬆下來,繼續和公孫敖吃吃喝喝看馬賽,彆說,這位翁主騎術當真是不錯,幾乎每次都能保持在前,雖然占了點女子體輕的便宜,但技巧上實在是無可指摘,以衛青對陛下的了解,她說不定還真的有可能謀劃成功。
這樣的事情和衛青無關,他便沒放在心上。
冬日晝短,比賽場次自然少了許多,達成自身求職的目的後,公孫敖也不多叨擾衛青,比賽一停,他也就舉杯告彆。
待公孫敖離去,聽到消息趕過來的魏裳又停了一刻,這才上前和衛青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