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還是沒有。
這可真是……不一般啊。
劉徹很清楚,韓盈不是什麼天生不為外物所動的聖人,可正因如此,能做到這點反而更加艱難。
心中閃過無數思量,劉徹的麵上卻極為親切:
“愛卿這幾年舟車勞頓,可是辛苦?”
過往因為距離而拉大的憂慮,此刻隨著靠近而逐漸消失,不過韓盈沒有為此而放鬆,而是恭敬的回道:
“為陛下效命,何談辛苦。”
“哈。”劉徹微微一笑,這幾年下來,他對韓盈秉性還是很清楚的,見她如此,也便不再提,而是另道:
“黃河泛濫,江、淮十幾郡本應減產,沒想到如今不僅恢複,其總量還比水災前要多一層,此事韓嬰你厥功甚偉,往後如何,朕也記得,隻是各地醫屬太多,已不能再拖下去,便先將你調來管理此事。”
四年的時間太短,需要女醫推廣的耕種方法和冬麥種,其實並沒有完全鋪開到江淮十六郡,糧食增產,還有一半是來源於韓盈趁著水災的混亂,清理了一批地方豪強,將隱田重新分給了農人耕種的緣故,畢竟這些田地重新造冊,是要繳稅的,加起來,總量肯定會上升。
不過,這終究不是江淮十六郡糧產最多的時候,按照推算,如果不發生天災,等三年之後的糧產總量,怎麼還得再翻上兩成,粗略估計,大概能多出千萬石的糧食。
這個數量怎麼說呢——
假如沒有倉儲和短途運輸的損耗,那能夠養活二十萬的大軍一整年!
甚至於,扣掉倉儲運輸以及個彆郡有可能出現的天災人禍,十萬的大軍仍舊是沒有問題的。
倘若韓盈再等個兩三年,那她回來時的功績,要比如今耀眼不知多少倍。
而現在一提前回來,那不好意思,雖然大家都知道這是她打好地基的緣故,但後續糧食增產的功勞,更多會放在郡守頭上,而不是由韓盈一人拿去。
簡單點來說,就是被人摘桃子了。
這也是劉徹為何要提及此事的緣故。
安撫嘛。
不過,對於韓盈來說,這件事她還真不一定太虧。
四年下來,她其實是得罪不少人的,禦史又是以督河的名義給的,不知道多少人想把她搞下去。
本來就坐不穩,拿不到的功勞,反過來送個人情,讓郡守們念下她的好,回頭也彆多刁難手下的女醫們,也算是兩全其美,反正,她有尚院之職補償了嘛。
就是沒想到還會有意外之喜,嘿,皇帝覺著她受委屈了!
那沒錯,她功勞被搶的可太多了~
韓盈頓時就紅了眼眶,她微微哽咽,說了一個“臣”字,便止住了後麵的話語,還微垂下了頭。
職位已經調走,提拔的尚院職位更高,不能說皇帝對她恩情不重,而江淮十六郡未來再好,也與她無關,皇帝記得是記得,可她再討要旁的,便是貪心,那,既然皇帝說君情,她這個臣子記住君恩也就夠了。
這麼多年下來,韓盈的演技著實有所提升,加上這樣的反應極為正常,劉徹自然沒有懷疑,他沉吟片刻,道:
“你所管皆是女子,又在宮外,處事上有不便之處,再調隊衛士巡護吧,如今官署還未選址,可看看何處合適,由將作大匠派人督建。”
將作大將職掌宮室、宗廟、陵寢之類的土木營建,也是二千石,屬於皇帝禦用,就這麼允她調用其手下建設官署……這演一下委屈可真值了!
就是官署建哪兒還是彆由她選了,長安至今七十多年,能充做官署的地方都不是她能動的,必須,也隻能是皇帝選定!
“謝陛下厚恩。”
這麼想的韓盈麻溜的行禮,緊接著又道:
“隻是,此部初建,臣還未有章程,手下各吏也未曾到齊,這官署……實在是不好選,倒是臣帶來了不少女醫,可先建京醫院,以解長安眾人所需。”
聞言,劉徹掃了一眼韓盈,又道:“那就先由將作大匠建京醫院,官署朕交由奉常選址,再慢慢建就是。”
“謝陛下。”見劉徹心情不錯,韓盈抓緊時機開口:“臣還有一事稟報。”
“講。”
韓盈正色道:“臣所帶女醫,多出於山陽郡,距長安有千裡之地,兩地水土皆有差距,此事對常人來說影響不大,病人卻不好說,臣想先令女醫在長安市坊中與人診治,調整經驗,以便後續看診,就是山陽郡的一些診治之術……有些與常人不同。”
韓盈態度太過認真,讓劉徹還以為是什麼大事,沒想到竟是為了這個,看診而已,不同還能有多大的不同?他笑道:
“此等小事,你自行處置即可,不必稟朕。”
打算讓女醫帶著骨老師們,給長安眾人一點震驚的韓盈露出了迷之笑容。
接下來我倒是不會稟報,其他人可不一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