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9 章 無德無智(1 / 2)

話剛說出口,大司農心中就覺著有些不對,幾分不詳預感悄然湧上心頭,待他看到韓盈那帶著笑意的神情時,心中立刻咯噔一下。

她分明在等有人說出這樣的話!

大司農心中立刻生出悔意。

田地能養活的人口數量是禁忌,這關乎著隱逸的人口、田地分配不均、國家、官吏、豪強、商人等對農人糧產田地的掠奪等一係列最好彆放在台麵上說的東西,說了,就容易引起皇帝的主意,他若是有了興致,要求大臣去查怎麼辦?這可是切實觸犯天下人利益的大事,是有可能把命丟掉的!

大司農在後悔,韓盈同樣不想觸及這個問題,土地幾乎是整個封建時代的根本矛盾,而西漢王朝時間已經走到了中期,利益集團已經根深蒂固,她這個尚院對比起來,分明是小拇指和大腿比掰手腕,敗的要多快有多快,還得連帶著女醫女官都得全線陣亡。

這點,不僅韓盈清楚,麵前的皇帝也清楚的很,甚至他更明白如今土地問題有多嚴峻,因為數年前求賢令召來董仲舒早就寫了限田薄斂省賦給他,裡麵的內容字字珠璣、堪稱是治國良策,可他就是沒用,不僅沒限田,還沒讓董仲舒做官。

接觸至今,韓盈很清楚,麵前的漢武帝同樣是個實用主義者,對自己統治有好處的事情,他不可能不去做,沒有限田,就是這件事根本做不了。

剛穿越時,韓盈對他不遺餘力壓榨各方勢力的能力表示過讚(憤)歎(慨),能將整個食利階層壓製的怨聲載道,能力真不是一般的強,可隨著實力與眼界的提升,她便發覺,漢武帝仍舊沒有跳出皇帝是統治階層代言人的狀態,隻不過將玩法進階了一下,將統治階層分化成了兩部分——支持他的和反對他的。

前者能夠對後者進行清算,站在後者的屍體上大快朵頤,看著好似正義戰勝了邪惡,可這兩波人本質上都是剝削者,不僅吃同類,還是要繼續吃百姓,甚至要吃的更狠,因為他們很清楚自己的敵人太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必須趁著能享受的時候儘力享受。

再加上漢武帝為了發動戰爭,更要任用這樣的人,所以到了最後,即便諸侯官吏豪強都覺著自己日子過的極為淒慘,但農人不僅沒好過到哪裡去,反倒是流離失所,甚至隻能做豪強的田傭奴隸才能活得下去。

這樣的結果漢武帝很清楚,隻可惜,他能用的隻有這些人,而手握權力的人,無法違逆權力的來源,再加上漢匈關係已經到了極為嚴重的階段,即便是飲鴆止渴,也隻能默許這些人跟著繼續兼並土地,後者雖然也會讓國家逐步走向死亡,但死的終究會慢一些。

隻不過,放任下去的代價還是會死,韓盈覺著,她們這些女人能夠為官,除了她們的確觸犯的利益較少外,也有她們素質比較高,能夠做一個正常的官吏,而非隻顧著中飽私囊的緣故。

不管怎麼說,皇帝都不會碰的東西,韓盈肯定半點不會沾,可若是有人提了,她也不介意借機進行些許詭辯。

看向說出此話

的大司農,韓盈麵帶笑意,她沒有回答關於自己計算中根本養不活那麼多人的問題,而是算起來新的賬:

“大司農也算錯了,人活在世,怎會隻為吃喝?衣、住,娶妻祭祀宴請親朋賓客,樣樣都需要糧食來換,加之國家、地方征稅都要從田產中來,能養活的人口本就減少了極大的部分,而除此之外,諸侯功勳權貴應得、地方豪族累積更是占去不少田地,並將田產挪為它用,以如今的現狀來說,最好情況下能養活人口,也不過是你所算戶數的一半而已。”

聽韓盈這麼說,大司農立刻鬆了一口氣。

還好,她沒有繼續這個危險的話題,而是放在了人數上。

自己所計算的一半,也就是五百萬戶,聽著是沒那麼離譜,可大司農很清楚,想要這個數字達到的可能非常低,並非是田地不夠,而是將田地收刮己有的人越來越多,他們隻會將田地的產出供自己享樂,而非繼續養活更多的人,某種意義上來說,如今的戶數能維持住都要謝天謝地了。

大司農不知韓盈為何將話題放在人數上,不過既然她這麼說了,他也不介意再接一下,讓事情回到女子婚齡上。

“五百萬戶,與你所算之數豈不是更多?”

“這隻是計算女子如果沒有任何生育損耗會有的人口而已,畢竟誰曾想這世上會有人這般眼瞎,連女子孕產會遭遇死亡、出生嬰兒夭折更多這件顯而易見的事情都當做不存在呢?大概他當真是有福氣,身邊從未有過這樣的事情吧。”

韓盈麵上還帶著幾分無辜,可嘴上卻絲毫沒有留情,被罵的太常麵色有些難看,他還想說些什麼,宗正和衛尉卻一個用眼神,一個用手直接將他摁了下去。

這是西漢,即便宗法製度下留給女人的位置隻有家庭,但終究還能被當做個人,畢竟如今稀少的人口是需要女人來承擔一定量的工作,被關在宮中五天才能回一次家的大臣們,更多是要靠妻子來操持家裡上上下下,她們生產的風險終究還能被看見,也還能被大眾所重視,席太常直接將這些當做不存在的話,著實有些不當人了。

看到這幕的韓盈眨了眨眼,又多看了看朝中其他人的模樣。

太常和宗正二人關係不錯,但和衛尉就沒有多少聯係了,畢竟衛尉負責管理駐守未央宮的南軍和北軍,這個身份和誰交好皇帝都不放心,宗正瞪太常,可能還是朋友之間的提醒,那衛尉更多則是出自於對方不當人的憤怒。

而麵對他們的阻攔,彆的列卿則同時保持了沉默,顯然,他們既不想答應她廢除這條律法,也對太常反對的理由比較厭惡,這和她最初的設想差不多,如果隻提晚一些時間嫁女,將時間延長至十八九歲,那基本上不會遇到多少反對聲音。

可惜,隻延長至十八九歲,能有什麼用呢?

“咳。”

同為九卿的少府輕聲咳嗽了一聲,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這邊,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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