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嚀心一跳:“什麼?”
“可以幫我個忙嗎?”
“……什麼忙?”
“這次回來的急,沒來得及帶上狗,它現在應該在準備登機了,這兩天我可能會比較忙,等它到了,你能幫我去機場接一下它嗎?”
把寵物狗帶回國,想必已經準備結束掉海外的工作,回來接手公司了。
對於黎雅博和善到近乎違背邏輯的態度,方嚀沒有時間細想,隻清楚她這個外姓人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趕緊找個隊友,抵擋住黎氏未來的風波,保全自身。
“……好。”她點頭。
“多謝。”
果不其然,黎雅博一回來,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沒有人再注意方嚀,他們都圍著黎雅博,安慰著歎息著,最後又一致地問集團怎麼辦。
被冷落的方嚀在旁,看著他無懈可擊地應付那些人,時不時還配合他們,摘下眼鏡撫撫眼皮,然後抬起頭,眼角已經微紅,用苦澀的笑容表達喪父之痛。
真是一個天生的表演家。
方嚀想。
在黎雅博的操持下,黎一明的葬禮選擇回到老家澳城舉行。
這場葬禮極為隆重,澳城的權貴儘數到場,身著莊重黑衣,胸彆白花,以悼哀思。
大批的記者進不來,都在奠堂外等候著,等賓客出來,便一窩蜂拿著話筒湧上去。
挽聯和菊海前都是人,鏡頭比人還吵,這些接受采訪的賓客也大都是平日裡時常對付媒體的人,每一個垂眼抹淚的動作、抽泣的語氣,都將悲傷和痛心表達得恰到好處。
天色漸暗,第一天的葬禮結束,直至送走了最後一位賓客,媒體終於拍到了黎一明的幾位至親。
年輕的黎太太一襲簡單的黑裙,身形單薄,沒有任何裝飾,臉上蒼白素淨,柔順的頭發被彆在腦後,隻留有幾縷碎發隨著她低頭送客的動作輕輕擋住眉眼,柔弱而文靜。
丈夫去世,她站在黑色西裝的大少爺的身旁,手裡一直牽著年幼的小少爺,做足了一個豪門寡婦該有的禮數和教養。
當晚這張照片就出現在了最新的頭條上。
有錢人的派頭就是這麼大,擁有著社會上大部分的財富,即使成了死人,也得繼續貢獻話題。
澳城的八卦記者向來喜歡用最得罪豪門的誇張標題來吸引觀眾。
「痛悼!地產大王世紀葬禮現場直擊!老爺娶後生靚太太,如今太太同大仔黎少一齊好似夫妻」
就這一句戲謔的標題,直接將這位商業大鱷生前的好\\色行徑諷刺得明明白白。
彼時黎雅博正在靈堂外交代明天的流程,正欲回靈堂之際,下屬拿來平板,彙報今日的媒體新聞。
黎雅博麵無表情,冷靜的視線穿過鏡片,看著那張被偷拍的照片,以及那大剌剌的標題。
下屬問:“要處理嗎?”
也不等黎雅博發話,下屬先忍不住暗罵了句狗仔。
一般情況,豪門很少會理會八卦怎麼寫他們。
但這個屬實有點太不尊重黎董,死者為大,黎董剛去世,媒體就這樣編排他的太太和兒子,彆說職業道德,就是從人倫道德上來說,都不合適。
“唔使(不用),”然而男人淡聲,“送錢俾狗仔,不如掟海裡(送錢給狗仔,不如扔進海裡)。”
下屬猶豫,最終也隻是點了點頭。
靈堂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卻又冷清至極,今晚是第一天守夜,至親必須待在去世之人身邊守護靈魂,黎雅學年紀小,實在撐不到半夜,已經被保姆帶著去後麵的套房睡覺了。
偌大的靈堂裡隻剩下一個單薄的背影。
“方小姐。”
方嚀回過頭,黎雅博已經走了過來,體貼道:“後半夜我來守,方小姐去休息吧。”
方嚀搖搖頭:“沒事,我守吧,你白天招呼賓客已經很累了。”
兩人互相客氣,最後誰也沒說服誰,誰也沒去休息。
傭人送來後半夜的咖啡,方嚀一直不喜苦咖啡,抿了一口就沒再動。
喝完咖啡沒多久,黎雅博來了個電話。
看到來電顯示,他避開方嚀,等走出靈堂後才接起電話。
一接通,男人言簡意賅。
“遺囑帶回來了?”
“帶回來了,”律師詢問,“您看什麼時候公布比較好?”
“等葬禮結束。”
“好的。”
“辛苦。”
掛斷電話再次回到靈堂,徹底支不住的方嚀已經趴在桌上徹底睡了過去。
黎雅博走過去,淡漠垂眸,喊了兩聲方小姐,沒有回應。
沒叫醒她,黎雅博走到棺材邊,抬頭看向棺材正上方照片裡的男人。
黎雅博看著照片上的男人,突然自語般開口,低沉的輕語在靈堂內響起,似歎非歎。
“當年我媽死的時候,你不但沒來吊唁,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現在你死了,我不但要為你處理後事,如今還要待在這裡為你守夜,讓你安息。”
說到這裡,他側頭,瞥了眼已經睡著的女人。
“唔單止有我個仔,仲有你的新太太(不但有兒子,還有你的新太太)……”
黎雅博看著父親問道:“Daddy呢種人,憑乜嘢(爸爸你這種人,憑什麼)?”
這句對父親的稱呼親昵又歎息,可惜得不到任何回答。
想起今天的八卦新聞,人都死了,卻還是要被媒體拿來編排賺取流量。
黎雅博側頭,再次看向已經睡著的方嚀。
默了幾秒,隔著鏡片,男人眼底冷漠,柔聲對父親道:“Daddy,如果你死唔眼閉,唔好怪我,抵你死(如果你死不瞑目,不要怪我,是你活該)。”
十餘分鐘後,保安例行檢查安全問題,靈堂裡卻隻有正在收拾咖啡杯的傭人。
保安不解:“雅博少爺和太太呢?”
端著兩個空咖啡杯的傭人說:“太太睡著了,雅博少爺抱太太去休息了,馬上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