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翠蓮一把拉住,那小子說不得還要再撞幾下。
“虎子!”翠蓮忙提高聲音,喝住一臉不服氣的小兒子後,又轉頭衝著牛二柱語重心長道,“要說其他人淘氣,我是信的,你們家大丫卻最是個乖巧懂事的……這孩子命裡帶福,這才來你們沒幾年,就給你們帶來了小寶,做人呢,得惜福啊……”
抱著牛小寶站在窗戶後的邱桂花氣得直磨牙——
她可不就是因為這些話,才越來越不喜歡大丫的?明明有福氣的那個是她生的牛小寶,結果也不知道誰開始傳的,竟然說什麼,不是小寶有福氣,是大丫有福氣。類似的話聽在耳朵裡,簡直不能更刺耳——
這些人上下嘴唇一碰,說的倒是好聽,合著不是吃的他們家口糧!
一肚子的火氣再也壓不住,抱著牛小寶就從房間裡出來,朝著翠蓮臊眉耷眼道:
“翠蓮嫂子你這話說的,怎麼著,我們養著她,還不能管教管教了?這麼稀罕,你領你家養去啊!正好我們家糧食要見底了,反正你們家是大戶人家,也不差這一把兩把糧食不是?”
翠蓮哪裡聽不出來邱桂花語氣裡毫不掩飾的嫌棄?臉色也有些不好:
“桂花啊,這做人可是要講良心的。大丫在你們家過得什麼日子,大家夥可都是瞧著呢!這才多大點兒個人啊,就得踩在凳子上給你們一大家子做飯,大冬天裡,水上多厚的冰,大丫都得敲開冰窟窿給你家小寶洗尿布,舊社會的丫鬟也頂多這個樣唄!”
“桂花你說老實話,大丫真是你親外甥女?”
當初桂花嫁過來幾年了都不開懷,農閒時就到處請醫問藥,卻依舊沒生個一男半女。結果突然有一天,就從外麵抱了大丫回來,跟同村的人說是她娘家堂姐的閨女,說是堂姐想要個男娃,結果連生了三胎都是女娃,還想再生個男娃,最小的這個就讓她養了。
那會兒沒自己的娃,邱桂花對大丫也挺疼愛。誰也沒料到,這剛把大丫領回來沒多久,邱桂花就懷上了。
那之後,大丫就沒有過過好日子了。鎮日裡就聽見邱桂花高一聲低一聲的嗬斥大丫。真是自己親外甥女,邱桂花就不怕回了娘家沒法交代?
越想越是這麼回事,瞧著邱桂花的眼神就充滿了狐疑:
“桂花你說實話,這孩子不是你偷來的吧?”
邱桂花臉色頓時白了一下,卻依舊強撐著道:
“當著孩子的麵你胡說什麼?什麼偷的搶的,你這是寒磣誰呢。”
她這麼一大嗓門,翠蓮也覺出有些不妥,畢竟大丫已經到了懂事的年齡了,這麼當著麵說,難保大丫不難過。
趁著翠蓮這麼一猶豫,邱桂花抬手把大丫拽過來。旁邊牛二柱也忙跟翠蓮賠笑臉:
“我婆娘不會說話,嫂子你彆跟她一般見識,您放心,我們是再不會打孩子的……這眼瞧著該上工了,嫂子您也趕緊回家忙吧。”
看牛二柱兩口子都老實了,翠蓮提著的心也算放下來些,彎腰衝著時櫻道:
“大丫啊,大娘還得上工,你衛紅哥他們在家呢,有什麼事,你喊他們一聲。”
他們家這三個臭小子,正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年齡,卻偏偏對大丫稀罕的很,還個頂個的都聽大丫的話。
“我知道了大娘,您去忙吧。”大丫乖乖的點頭,軟糯的聲音聽得翠蓮一顆心越發軟成了一片。
等翠蓮母子三人離開,邱桂花好容易擠出的笑容頓時消失殆儘,惡狠狠的盯著大丫,又擔心再把翠蓮給招來,一巴掌到底沒敢打下去。卻是更堅定了要把大丫給丟棄的決心。
好一會兒喘著粗氣道:
“還杵在這兒乾什麼?去自留地那兒蹲著去!”
他們自留地的麥子長得那麼好,不但要防備被人順走,還要防著那些鳥了雀了糟蹋。
低著頭跟著牛二柱夫妻走出院門時,時櫻已是牢牢的記住了“十裡鋪”這個地方——
這個家她是待不下去了,與其等到牛二柱把她帶出去不知丟到那個山腳旮旯裡,還不如到那個叫十裡鋪的地方碰碰運氣。
聽邱桂
花的語氣,十裡鋪應該離著也不算遠。這麼想著,下意識的在左手手腕上摩挲了一下,那裡和她原本的身體一樣,正有一朵粉紅的櫻花形胎記。
意外穿到這裡後,時櫻很多時候就會忍不住想,是不是牛家這個可憐的大丫,就是自己的前生啊?不然怎麼會那麼巧,兩人竟然在同樣的部位長了同樣的胎記?
想的太專心,時櫻差點兒撞到突然站住腳的邱桂花身上。卻是三人這會兒正好走到村裡的自留地邊。
和其他人家的地裡都是種著些時令小菜不同,牛二柱家的自留地裡卻是麥浪翻滾。
其他要上工的人也都跟著站住,瞧著牛二柱家的自留地羨慕的口水都要留下來了:
“這麥子,二柱你們兩口子是怎麼種出來的啊?怎麼就長得這麼好!”
“就是!我跟你們說,我這眼睛毒著呢,彆看隻有幾分地,到時候收的麥子絕對能抵得上一畝多。”
隊裡的糧食等交完公糧後再分的話,每個人到手也就沒多少了,牛二柱家這塊地幾分地怕是至少得相當於兩個成年人的口糧!
事實上不止是這夏麥,去年上秋收時,他們家自留地的玉米也是大豐收了的。
旁邊鄰居可是親眼瞧見,春節時牛二柱家拿吃不完的玉米換了好大一塊五花肉,一家人吃到正月初十,還嘴上流油。
現在看他家這麥子,怕是接下去小半年,就能時不時吃上白麵饅頭了。
時櫻伸手在沉甸甸的麥穗上碰了一下——這麼好的麥子,和牛二柱兩口子可沒有一點兒關係,根本全都是她的功勞,既然決定要走了,麥子自然也要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