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1 / 2)

明月顧我 深碧色 6985 字 4個月前

第59章

冬至後,湖陽斷斷續續下了幾日小雨。

雨勢雖不算大,但天色始終陰沉沉的,寒氣愈重,平白叫人心情不佳。

與京城不同,南邊的冬日是濕冷,容錦換了厚厚的衣裳,仍舊有些不適,於沈裕膝上的傷而言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沈裕從不會為此抱怨,但也不是毫無影響。

有政務須得向沈裕回稟的屬官或多或少都能覺察到,他近日耐性不如從前,處事手段上,也仿佛更為淩厲了些。

荀朔倒是早有預料,見縫插針挑著沈裕得空的時候,施針、熏艾。

但病根早就落下,如摔破一角的環佩,再怎麼修補也不可能恢複如初,這些手段也隻能起到些緩解的作用,聊勝於無罷了。

容錦是想著,沈裕這樣更該好好歇息才對,可他白日裡為正事操勞,夜間竟還有心思擾她。

床帳之間,帶著些抵死纏|綿的意味。

對此,容錦初時覺著不可理喻,隻是勸不動,第二日就著早膳吃藥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回過味。

雖說沈裕從不會顧影自憐,平日裡也掩飾得極好,可總有那麼些時候,會被勾起心底暗藏著的不甘。

當初南林獵場時,秦瞻出言譏諷,拿他少年時的風光無限來嘲他如今沉屙纏身、不良於行。

沈裕一笑置之,幾日後,卻偏要親自動手殺秦瞻。

彎弓引箭,將侯府世子戲弄得如喪家之犬。

他雖生了一副光風霽月的溫潤相貌,極具欺騙性,但卻不是聖人,也算不上君子。

不知又有什麼麻煩事,絆住了沈裕,直至天色徹底暗下去也未曾歸來。

倒是荀朔已經拎著藥箱先至,等待百無聊賴,與容錦閒聊。

屋簷下燈籠高懸,在牛毛似的細雨之中映出朦朦朧朧的光。

“都是些揚湯止沸的法子,折騰來折騰去,依舊無法根治。”荀朔看著簷下的落雨,老毛病發作,忍不住歎道,“若沈相能早聽勸告,尋個四季如春的地方好好將養著,也不至於此……”

身為大夫,最厭煩那些不聽醫囑的病患。

可身為荀家子弟,荀朔再怎麼無意朝局爭鬥,也總是有所了解,明白沈裕亦難免身不由己。

容錦托著腮,垂眼看著棋盤上的殘局,輕聲道:“他身上的毒,從前也說無計可施,後來青漪姐不也想出法子?走一步是一步。”

便是真沒法子,那也隻能認了。

在沈裕看來,有比他命更重要的事情,旁人著急上火也沒用。

荀朔被她這坦然的態度噎了下,頓覺這像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沉默片刻,忽而歎了口氣:“我及不上青漪。”

他話音裡帶著些悵然與沮喪。

容錦瞥了眼,雖沒開口,但對此話的認同也算是明顯。

荀朔這回更說不出話了,默默許久,這才問道:“你知道我與青漪的舊事?”

顏青漪與荀朔因家中長輩的緣故,自幼相識?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說起來也勉強算是青梅竹馬。隻是荀家世代於太醫署任職,顏老爺子雖有一手好針灸術,但隻聞名於鄉野間。

哪怕少年時芳心暗許,終究是門不當戶不對,荀家也不想要一個“性野難馴”的少夫人。

這其中的周折能寫完一冊話本,最終是顏青漪徹底不耐煩,摔了昔年荀朔送她的定情玉簪,自此一刀兩斷。

容錦在殘局上落了一子,惜字如金道:“算是。”

荀朔霎時顯得分外局促,像是想問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從何提起。

容錦摩挲著指間的墨玉棋子,餘光瞥見簷下飄來的落雨,想起多年前她初見顏青漪的那日。也下著雨,但卻是大雨滂沱的夏日。

那時的顏青漪身量比現在低些、瘦弱些,輪廓興許也更柔和些。

她孤身一人,在大雨之中踽踽而行,明明有著那樣厲害的醫術,卻好似沒察覺自己發熱,直到神誌不清地倒在街頭。

那日娘親領著她去佛寺的水陸道場,回來得晚,湊巧將昏迷不醒的顏青漪帶回家中。

顏青漪自然不會正兒八經同她講自己的“情傷”,隻是那夜高燒不退,容錦陪了一宿,斷斷續續聽了不少胡話,後來慢慢回過味來。

顏青漪並沒為此尋死覓活過,就連那點失落,都沒持續多久,養好身體之後就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去了。

她接手了祖父留下的青廬,為鄉野百姓問診看病。

再後來,又為沈裕的病離京雲遊,過得自在又灑脫。

倒是荀朔,像是被困在了原地,念念不忘。

“她……”荀朔猶豫再三,終究還是硬著頭皮開口道,“是如何說的?”

對著荀朔懇切的目光,容錦想了想,從記憶深處翻出一句顏青漪當年的評價,轉述道:“感情這種事情,有也好,沒有,也無妨。”

荀朔徹底安靜下來。

容錦又落了一子,對著殘局沉思許久,直到聽著沈裕回來的動靜,方才起身又點了盞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