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2 / 2)

明月顧我 深碧色 7690 字 5個月前

黃符上以朱砂繪著繁複的符咒,僧人先予了謝秋桐一張,又遞與容錦。

容錦怔了下,還是雙手接過,念了聲佛。

另一側的桌案旁坐著位上了年紀的老僧,長眉、胡須雪白,曆經風霜的麵容溝壑縱橫,眼皮耷拉著,通身透著股老神在在的氣質。

桌案

上,則擺著個檀木簽筒。

謝秋桐捏著平安符猶豫了會兒,終於還是走向另一側,向那老僧道:“圓隱大師,我想要代夫婿問平安。”

老僧並未多言,隻是將那簽筒放置她麵前:“請。”

隨著簽筒的晃動,其中的竹簽來回碰撞,倒像是撞在了心上,莫名令人有些不安。

有簽跌出,墜落在桌案上時,容錦的眼皮忽而跳了下,隨後看清了那簽文最上頭,以四平八穩的字跡寫著“下下簽”,再往下的一行小字便看得不大真切。

謝秋桐看得清清楚楚,臉霎時就白了,嘴唇微顫,看向老僧的目光中帶著些哀求:“此簽何解?”

老僧不動聲色地撿起竹簽,看過,緩聲道:“此去凶險,但天無絕人之路,枯木興許亦能逢春。”

這句話勉強算是安慰,謝秋桐按著長案的手微微收緊,又問:“若是不去呢?”

老僧神色悲憫:“施主,若命中當有此一遭,非人力所能改。”

謝秋桐沉默良久,不知心中千回百轉想著什麼。

她一宿幾乎未曾合眼,忐忑不安地驅車出城,卻得了這麼個結果,可謂身心俱疲。

容錦見她身形不穩,上前一步扶了,低聲道:“夫人,就算是為了腹中的孩子,也要保重自身才是。”

“罷了。”謝秋桐回握住容錦的手,慘淡一笑,想要離開卻又停住腳步,向她道,“你可有想卜問的事?我等你。”

容錦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她以往抄佛經是為了安心,可有些事情問也無用,不如不問。

出仙人廟,容錦扶著謝秋桐上馬車,駕車那護衛收了腳凳後,卻並未立時驅車回程,壓低了聲音回稟道:“這一路上,似是有人跟隨……”

“但隻是遠遠地跟著,仿佛並無惡意。”

安十並非尋常護院,謝秋桐信得過他的判斷,皺起的眉頭稍稍舒展,隨後看向容錦。

容錦抬手揉了揉眼皮,輕輕應了聲:“興許是隨我來的。”

除卻頭回往如意齋,她出門時,沒再問長風要過隨行的侍衛,而商陸身上擔著差使,也沒再陪她。

但容錦心中明白,沈裕不可能放心她獨自出門。

明麵上沒有,暗地裡八成也有人跟著。

她今日在街上七拐八拐地閒逛時,已經有所覺察,如今這護衛的話算是徹底坐實了這一猜測。

得了她這句,謝秋桐並沒尋根究底地追問下去,隻是吩咐回城。

各有心事,一路無言。

隻是進城沒多久,隱約有嘈雜聲傳來,聽陣仗,似是有不少人聚集。

馬車被堵了去路,隻得暫且停下。

“沈相下令,當街問斬曾欺上瞞下、貪汙賑災錢糧的官員……”安十的視線越過一眾群情激奮、叫好的百姓,頓了頓,又低聲道,“還邀了湖州那幾姓大族的家主觀刑。”

夏日洪水淹了良田,幾乎顆粒無收,冬日百姓的日子更為難過,

還有人早早地囤糧,想著奇貨可居能趁機賺上一筆。

沈裕先前意欲令這幾姓大戶開倉賑災,以渡時艱,可大都是推三阻四想著敷衍搪塞。

如今特地將人請來,說是觀刑,實則與震懾無異。

斬首台上的一位知縣,本就是元氏子孫,上了年紀的元老爺子哪裡看得了自己親侄子屍首異處,雖被強壓著落座,可才見著旁人的血,就已經兩眼翻白昏厥過去。

沈裕翻臉翻得毫無征兆,呂嘉得了消息時,已來不及氏族透漏。

觀刑的其他幾位也沒好到哪去,皆是麵無人色,抖若篩糠。

他們手底下誰都不是清清白白,可像這樣鮮血淋漓的場麵,卻實在是頭一回見,被濃鬱的血腥氣熏得幾欲作嘔。

再一看不遠處安靜品茶的沈裕,總覺著這個瘋子像是也準備將他們按在斬首台上。

容錦挑開車簾看了眼,望見了高台上觀刑的家主們的狼狽模樣,也見著了好整以暇的沈裕。

他並沒著那身絳紫色的官服,穿的是尋常樣式的白衣,身披鶴氅,隱約可見膝上放著個手爐,用的是她縫製的天青佛蓮罩子。

乍一看,就像是個文弱書生。

容錦嗅到血腥氣後,隨即放下簾子,怕這味道熏著謝秋桐:“看樣子,一時半會兒完不了,還是繞路吧。”

謝秋桐拿熏了香的帕子按在鼻下,應了聲。

隻是馬車才掉頭,沒走兩步,就又停了下來。

長風的聲音隨後傳來:“奉沈相之命,來請容姑娘。”

謝秋桐麵色微沉,但卻並無驚訝的神色,顯然是早就知曉她的來路。

容錦對此也並沒多少意外。

畢竟她來曆不清不楚,若謝秋桐當真毫無防備,就能同她推心置腹,又豈能在宮中活下來,又開起這麼個鋪子?

兩人心照不宣,隻是誰都沒有挑破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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