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1 / 2)

明月顧我 深碧色 6699 字 4個月前

第69章

梅苑侍女伺候得很周到,暖閣終日燃著炭火。

可這終究經不起漫長的、毫不收斂的胡鬨,加之事後為洗去身上的朱砂,又泡了許久的水,所以第一日起來頭昏腦漲,也就顯得情理之中了。

沈裕昨日醋極,蠻不講理,等到見她一副病懨懨的模樣,有氣無力,這才意識到自己做的太過。

容錦被折騰得腰酸腿軟,身體不適,也沒了往日的好性情。

她伏在枕上,鴉羽似的眼睫低垂著,無精打采的,任沈裕怎麼哄都不肯多言。

沈裕並無做小伏低的經驗,顯得僵硬又生疏,得了冷臉後有些許不耐,卻又不肯離開,仍舊在床榻旁陪著。

容錦硬生生被他看得不自在起來,拉著錦被遮了大半張臉,悶聲道:“沒什麼大礙,您還是忙正事去吧,不必在這裡耗著。”

她有一把好嗓子,甘潤如清泉,輕聲細語時猶如春風拂麵,仿佛能拂去人心中的煩躁,可此時卻透著沙啞。

是沈裕昨夜不依不饒,偏要問個不停,又半迫半哄著她從“公子”混叫到“夫君”,顛來倒去,折騰成現在這樣。

沈裕神色柔和:“等荀朔看過再說。”

荀朔昨日為著沈衡的事情勞心勞力,一大早被叫來梅苑,也是一腦門官司。

“風寒入體,開些藥慢慢調養就是。”荀朔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瞥了眼沈裕,“為免染病,這些日子還是不要同房,病人安心靜養為好。”

容錦放下衣袖,遮去腕上留下的痕跡,沒等沈裕表態,先應了聲“好”。

沈裕自知理虧,也怕真惹惱了容錦,便沒攔。適逢前邊著人來請,他吩咐仆從小心伺候著,這才出門。

荀朔寫好了方子,正打算回自己的臥雲居去,一直沉默著的容錦忽而開了口。

“荀大夫,顏姐姐予你的回信中是如何說的?”

她有氣無力地靠在迎枕上,烏黑如墨的長發攏在身前,將蒼白的麵容襯得愈發嬌弱,可那雙眼卻極亮。

先前往京中送東西那回,荀朔也曾特地去信給顏青漪,探討沈裕的病情。

無論兩人之間有過怎樣的過往,顏青漪並非會因私誤公的人,加之她近幾年的心血皆在沈裕的病症上,必然不會對此置之不理。

沈裕未曾給她看顏青漪的回信,對此絕口不提,她隻得親自來問。

“這個……”荀朔咳了聲,回身自顧自地倒了盞茶,潤了潤喉,才又開口道,“我去信給青漪,是以請教疫情相關的疑惑為主。你應當知道,她當年曾離京趕赴滇地治時疫,經驗比我老道……”

容錦點點頭,依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

“至於沈相的病,她並未提及太多……”荀朔垂眼看著地上鋪著的厚厚絨毯,深沉地歎了口氣,“興許並無什麼進益。”

容錦眼睫微微顫動,似是反問,又似是自語:“當真?”

她話音裡的失落顯而

易見,倒像是為沈裕的病情牽腸掛肚,放心不下。

但荀朔心知肚明,壓根不是這麼個事。

他繃著臉,再次歎了口氣,以出門義診為由匆匆離開。

荀朔本就不是擅長撒謊的人,尤其是在容錦那樣殷切的注視之下,若非昨日被沈裕叫去耳提麵命了一番,怕是連個借口都編不出來就悉數抖落出來了。

踏出梅苑後,荀朔抬手扶額,心虛地擦拭並不存在的冷汗,一抬眼隻見疏枝橫斜的梅林間,站著個影影綽綽的白衣身影。

沈裕負手而立,聽聞動靜,原本落在枝頭花苞的視線移到了荀朔身上,眉尾微挑,質詢的意味不言而喻。

荀朔實在見不得他這做了虧心事還能理直氣壯的德行,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她問了,我也依著你的意思瞞了。”

容錦所料沒錯,與容綺書信一道送來的,還有顏青漪的信件。

牛皮裁製的封皮之中,除了輕飄飄的一頁紙,還有幾粒丸藥。

顏青漪隨手寫就的字跡飄逸隨性,最要緊的一句是——

或可代陰陽蠱。

顏青漪在醫術一道確實是天縱奇才,她又心無旁騖,潛心鑽研,這些年來進益頗多。荀朔昔年與她差不離,可到如今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早已及不上她。

荀朔心情複雜地看完信,想著這終歸是好事,結果抬頭一看對麵的沈裕,臉上並沒多少喜色,反倒與他半斤八兩。

沈裕捏著那頁紙,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而後掀了炭爐的竹罩,信手扔進了火中,看著殷紅的火舌將其燃為灰燼,了無痕跡。

那藥也被他束之高閣,並沒要服用的意思。

荀朔目瞪口呆,若不是礙於身份,幾乎要問問他是不是腦子進水了。直到沈裕提出要他替自己在容錦麵前周全,才漸漸回過味,想明白這其中的症結所在。

但明白歸明白,哪怕昧著良心替他撒了這個謊,荀朔依舊不能認同。

“你瞞得了她一時,難道瞞得了一世嗎?”荀朔攏著袖口,在寒風之中縮了縮脖頸,瞥了眼沈裕清雋的側臉,“縱然想留她在身邊,也不該用這個法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