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舅舅可並不知道賀堪什麼時候回來，賀堪這次回來也沒有任何預警，完全的突發情況，這隻能說明，白舅舅經常打掃，然後在等自己外甥回家。
賀堪邊想著這件事情一邊沉入夢鄉。
第二天一早。
賀堪醒來的時候，外麵天已經亮了。
村裡麵比起大啟城要安靜很多，平常賀堪在大啟城的時候，外麵早已經有不少動靜，村裡麵卻隻是安安靜靜，雞鴨鵝的叫聲也很低。
賀堪從裡屋出來的時候，白舅舅就將早食都擺放好了，看見賀堪後，點點頭，賀堪將自己快速洗漱完畢後，重新來到桌子旁邊，碗裡的粥米還是滾燙。
“這個時候，李術師差不多快要醒了。”白舅舅開口說道：“等會兒，用完早食你就去村裡祠堂找他。”
“那舅舅呢？”賀堪沒反對，轉頭問了另一件事情。
“地裡還有事情要做，等會兒我還要出村一趟。”白舅舅這次低頭喝了一口粥米，這才緩緩的開口道，地裡麵種有黍與麥，臨近收割了，事情也不算少。
賀堪聽見出村兩個字，眉頭一皺：“我也一起去？”
“不用。”白舅舅反而開口拒絕了這個，他語氣十分認真的道：“這次還沒有到收割呢，地裡也不會有詭物，我不會有什麼危險，再說還有村裡護衛隊也會跟著我們一起去地裡。”
詭物也不是傻子，快要秋收了，他們根本不會在這間隙上浪費功夫，這期間，村民們出村算是比較安全的。
“你與其跟我出村，不如去找李術師吧。”白舅舅說到這裡，目光轉向賀堪，似乎看穿了賀堪心底的不讚同，彎了彎眼睛，安撫道：“下一任術師出自咱們家，也不錯。”
是的，白舅舅已經看出來了。
李術師命不久矣，開口要找賀堪也隻有這件事情，小賀村下一任的術師十有八九就是賀堪了。
賀堪看白舅舅心意已決，知道自己再怎麼勸都沒有用，索性便不再勸了，頓了頓，賀堪突然想起什麼，他從懷中掏出一根長香。
這香十分細長，長長黑黑，依稀可以看出血色，離老遠都可以聞見幽遠的香氣，赫然是樹鬼卵事件中出現過的飼鬼香。
“這是香？”白舅舅這下子粥米也不喝了，表情有些古怪，他看了看香，眯起眼睛認了出來。
“嗯。”賀堪點頭，隨後示意白舅舅收起來，開口道：“出村的時候，萬一遇到詭物，先點燃這個香。”
按照常理講，飼鬼香不能這樣用的，完全起不到驅鬼的作用，可是現在賀堪手中不是沒有驅鬼的手段嘛，手中隻有香還有上次鄒平司與謝平平給的符籙。
相比於符籙，賀堪還是更相信自己的香。
畢竟這香，樹鬼卵都拒絕不了，賀堪十分有信心，那些比樹鬼卵更弱的詭物更加拒絕不了這口香，隻要吃了這香，時間足夠賀堪出去救人了。
白舅舅明白自己外甥是為了他好，也明白不是客氣的時候，十分自然的就接過賀堪遞過來的長香，小心翼翼用布包好收進懷中。
舅甥倆分道揚鑣。
出村的出村，去村內祠堂的去村內祠堂。
賀堪去了小賀村的村中央的祠堂，站在祠堂外麵，賀堪這才發現白天的祠堂要比晚上的祠堂更加舒緩一些，沒有晚上那麼強的壓力與攻擊性。
祠堂算是村裡最高大寬敞的建築了，房頂上用的是瓦，要知道，小賀村村長家都是茅草屋，更不用說一根根柱子上還有各種怪異的紋路。
“嗯？堪娃子？”祠堂這個時候正好從裡往外推開，李術師慢騰騰的走出來，目光正好就看見了下麵的賀堪，語氣有些困惑的詢問：“怎麼不進來？”
賀堪這才如夢初醒，跟著李術師的腳步往祠堂裡麵走去，祠堂裡麵的布置跟昨天晚上賀堪看見的一模一樣。
李術師在前麵走著，依舊到了架著銅鏡的地方，他在右下角的桌椅旁坐下，看向賀堪，目光示意了賀堪也坐下。
“昨天看不清楚，今日一見，這覺醒了天賦的詭士果然不同了。”李術師坐下來，賀堪在他對麵也坐下。李術師目光欣賞的看著賀堪，語氣讚賞的說道。
“我也沒想到年紀大了，眼睛竟然也花了。”說到一半，李術師還有些自嘲的揉了揉眼睛，笑道。
李術師這話說的沒錯。
賀堪的變化的確很大。
當然，這變化很大的主要是氣質和身高，樣貌啊，行為舉止什麼的都沒變，否則白老三也不可能第一眼就認出自己外甥，可換成不熟悉的人那就不同了。
原身在村子裡麵就沉默寡言，不愛出門，村裡麵熟悉他的人真不多，這一變化認不出來十分正常。
在李術師看來賀堪的這一變化十分正常，還可以說是好事，氣質越詭異說明天賦越強大，越好。
“您才五十多。”賀堪皺眉，聽著李術師這話，忍不住開口反駁。
“哈哈。”李術師反而沒有那麼生氣，他知道自己的死期，這是某些術師的本能，他們知道自己大限在什麼時候，語氣爽朗的道：“你這小子說話倒是好聽。”
“你是想問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吧？”李術師眨了眨眼睛，有些輕快的問道，沒有昨天晚上專屬於術師的詭異，反而露出幾分老頑童的心性。
“其實這事說出來也沒什麼。”
賀堪抬頭，看向李術師。
“不過是這周邊幾個村鬥法的後遺症罷了。”李術師輕描淡寫的說道。
“鬥法？”賀堪重複李術師的話語，皺起眉頭，關於鬥法的事情，賀堪還是知道一些的，還是在儒子閣看到的。
在下麵的村落當中，城池的律法沒有辦法約束下麵的村，村與村之間大多都是通過一些約定俗成的規矩來解決，術師之間的鬥法就是最常見的規矩之一。
這裡的“術師”可以是術師，也可以是詭士，當一個村裡麵沒術師也沒有詭士的時候，那麼力士也行，畢竟這三者，是所有村落最強的力量。
這樣的鬥法也能儘可能減少村落與村落之間的損失。
“哦，看我這記性，恐怕你還沒見過術師之間的鬥法吧。”李術師看見賀堪這個樣子，以為他不知道術師鬥法這件事情，便開口解釋了一下。
“我大限將至的消息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周圍幾個村子知道了，他們想要奪取咱們附近的獵場，便提出鬥法以重新劃分獵場。”李術師開口簡單的解釋道。
“哼，以為我快死了，便什麼都不管不顧，幾個力士罷了，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說到這裡的時候，老爺子神情冰冷，氣勢強大，顯然，即使到現在，李術師還會想起自己當時看見那幾個力士想要趁人之危的態度。
當然。李術師也不是吃素的。
即使鄒平司與謝平平曾經說過李術師的天賦一般，隻能在鄉下成為一個老術師，那也要看跟誰比，他們比的是監天司，那自然一般，可換作是小賀村這附近的幾個村，李術師還真就是最厲害的那一個。
小賀村附近一共就三個村，連帶小賀村一共四個。
其他三個村落分彆為黍落村、河西村、河東村。
除了小賀村擁有李術師一個術師外，其他幾個村落隻有黍落村有一個年輕術師，其他的兩個村落都是力士。
李術師年紀最大，實力最強，以往也能壓製住周圍的蠢蠢欲動的村落，一時間倒也相安無事，那些眼紅小賀村平安的人也隻能停手，現在李術師一出問題，快死了，那些人可不就準備動手了嗎？
隻不過他們可能沒有預料到李術師還有餘力。
看李術師的態度，這鬥法應該是贏了。
賀堪觀察片刻後，在心中默默的點頭，也對，如果輸了的話，他回來小賀村絕對就不是看見的那個樣子了。
“唯一可恨的是我當時也餘力不多，無法逼迫他們更退一步，隻能強行讓他們離開，等我死後，他們十有八九又會卷土重來。”李術師語氣煞氣十足的道：“換作是我年輕的時候，不要說讓他們後退一步了，我定要他們發誓擋在我小賀村前頭抵禦詭物兩年。”
李術師年老又損耗了詭力，自然無法威脅恐嚇住其他幾個村落，偏偏，他們三個村落守望相助，幾個術師力士聯合起來竟然也與李術師分庭抗禮，雙方都為難不了對方，沒辦法，隻能各自後退一步。
李術師贏是贏了，卻也付出了代價。
本來李術師原本的詭力足夠讓他保持三十多歲的容貌一直到死去，可在鬥這次法中損耗太多，一時間竟然連容貌都沒有辦法保持年輕，就連壽命，都損耗了一些。
恐怕這也是那三個村的真實目的。
賀堪再次沉默的點頭，他知道，李術師說這麼多並不是想讓他同情或者安慰他，作為術師，對於生死早已經看淡了，說這麼多隻是李術師用自己的方式在提醒他，村落之間的爭鬥跟大啟城監天司內部是不一樣的。
大啟城監天司可能是與詭物鬥，而在下麵的村落中，不止要跟詭物還有人。
更加殘酷，血腥，野蠻。
“我死後，你要小心他們聯合在一起。”李術師說了一通，轉過頭，滿意的看見黑發青年在沉思，欣慰的點點頭，沒有立刻開口說話，說明堪娃子還是有幾分心思的。
這就很不錯了。
“特彆是河東、河西兩村。”李術師頓了頓，開口解釋道：“這兩個村原本就是一個村，隻是當年繁盛一時，便向大啟城監天司申請，從一個大村分成了河東河西兩個小村。”
“這說是兩個村落，實際上也與一個村沒什麼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