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魂草隻有一株, 賀堪先是小心翼翼的拿出來,隨後又慎之又慎的將這株冤魂草分成兩份,還有其他的一些輔料, 賀堪低頭看了眼自己放在細布上的藥草, 心中估算了一下,還差一點,他頓了頓,推門出去了一趟。
沒過一會兒賀堪再次回來的時候, 手中又拿了兩個青銅盒子。
青銅盒子裡是玉粉跟寒氣膏, 這兩樣也是製香製藥有時候做符籙都要用的最常見材料, 賀堪離開大啟城的時候擔心小賀村沒有, 特意去藥鋪買了帶回來的, 現在看看,他想的果然沒錯。
賀堪坐下後, 盤腿坐在床上, 麵前是他擺放整齊後的藥草與各式輔料,他閉上眼睛,運起詭力,隻見“嘩”的一聲,如同火花炸開的聲音, 賀堪脊背後出現八根蛛腿,蛛腿通體漆黑,若隱若現, 如同水晶一般中間還夾雜著絲絲縷縷的金絲。
“…呼……”賀堪發出舒服的歎息聲,蛛腿全部出來後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放開了手腳。
隻是享受了片刻,賀堪就重新睜開了眼睛,看向半空中。
“去!”賀堪麵無表情, 體內詭力繼續提起,運轉,在以一種隻有佛骨魔蛛才能運用的心法,以心火為引,詭力為柴,在賀堪說出口的那瞬間,一團幽青色的火焰從賀堪口中吐出來,火焰無風自動,漂浮在半空,散發著幽幽光芒。
這火溫度很高,偏偏沒有平常火焰給人的那種爆裂之感,正相反,它給人的感覺頗為陰冷。
這是佛骨魔蛛的心火。
賀堪懷念的看了眼半空中的火焰,這也是他上輩子的心火,沒想到重活一輩子,自己心火還是這個顏色,不止如此,可能是這個心火本來就是賀堪的心火,也可能是賀堪目前維持了“半詭化”的狀態,賀堪對這團幽青色的心火狀態了若指掌,如臂使指。
賀堪閉著眼睛感受片刻,確認溫度適中。他重新睜開眼睛,按照順序一根接著一根的將藥草用詭力送進青綠色的心火當中,藥草一進入心火當中,迅速開始融化,不過沒有被燃燒反而變成了一團液體狀的藥液。
藥液黑中帶青,賀堪觀察片刻,又開始陸陸續續的加些藥草,藥液卻在不斷的被淬煉,藥液中的雜質也都被心火淬煉出來,隨後被在火焰中燃燒殆儘。
到了最後,藥液已然變成了純黑色,隻有在藥液邊緣的地方可以勉強看出一些青色,撲鼻而來的藥香,讓人神清氣爽。
長時間的淬煉,整個屋子裡麵的溫度已然達到了頂峰,即使是賀堪額頭都滲出微微的汗液,即使這樣,賀堪依然動都沒動,他麵無表情目光緊緊盯住半空的藥液團,藥液團在心火當中繼續淬煉,直到粘稠的時候。
賀堪心神一動,下一秒,兩根粗壯的純黑色水晶般的蛛腿就伸起來,完全無視了心火外層恐怖的溫度,直直的紮進藥液團當中。
蛛腿開始慢慢的攪動。
屋子裡麵藥香味更重了。
“時間差不多了。”賀堪在蛛腿又攪了一段時間之後,那藥液顏色越發的純粹,他抬頭看了眼窗外的天空,天空昏暗,這個時候連月亮都悄悄的躲藏起來,那滿天的繁星同樣消失不見,隻有一片昏黑的天空。
一隻水晶般的蛛腿恭敬的伸出窗外,尖尖的頂端像是在窗外牽引什麼,昏暗的天空中一道無形的氣機被蛛腿牽引過來,淡淡的冰冷,淡淡的陰寒,隻有小小的一團停在蛛腿的上方。
【陰天白】,乃是這番金日未出,皎月退避,諸星自晦時候,天地將暗未暗時候,自生的一絲晦機,可又偏偏是天地所生,這再純粹不過的晦氣當中也隱隱約約包含著生機。
光是蛛腿上的這一小團,也就是佛骨魔蛛的蛛身才能牽引過來。
“這世界還真古怪啊。”賀堪感受蛛腿上那一小團陰天白古怪的壓力,還有那過於陰寒的冰冷,默默的在心中“嘶”了一聲,光是陰天白自帶的攻擊性都要比上輩子的強上不少。
半空中,藥液此時已經被水晶般的蛛腿攪合成圓團型。
賀堪當機立斷將蛛腿上的陰天白送進藥液當中,隻聽得“撲”的一聲,像是灼熱的火焰猛得被澆息的聲音,那藥液團開始凝固,賀堪在藥液中開始送入潔白中帶有微微青色的玉粉,繼續攪動,等最後的時候加入寒氣膏。
幽青色的心火未停,繼續煆燒。
直到窗外的天色微微亮得時候,這幽青色的心火才緩緩散開,半空中,六根黑中夾雜著淡淡青色的長香漂浮。
賀堪抬頭看著飼鬼香,正準備抬手收取的時候。
【嗚嗚……】屋子裡麵突然無聲的出現一段飄渺的哭泣聲,似男似女,非男非女,這哭聲如泣如訴。
六根長香的上空不知道什麼時候浮現出一張哭臉,眉眼彎曲,安靜細眯,臉龐寬大,還微微泛紅,哭的時候,皺紋浮現,嘴唇彎起,似哭非笑,那雙眼睛直直的盯住床上的賀堪,詭氣四溢。
“煉都煉出來,隻是異象還想逃?”賀堪輕輕一笑,開口說道,這些飼鬼香算是他升入黃厲級之後的第一煉,小賀村眾人給的上好的藥草,再加上他花費大力氣請來的陰天白,賀堪心中早有準備,這香品質估計很好。
萬萬沒想到,這些飼鬼香的品質好到還是出乎了他的預料,竟然到達了二品的地步。
二品地香,所謂天材地寶,自然有異象出世。
賀堪身後的蛛腿如同片片的水晶一般消失在他背後,隨後,賀堪從床上站起身,那半空中的飼鬼香異象似乎察覺到不對,正準備攜帶著長香從窗口往外逃。
隻可惜,還沒等它動的時候。
一隻蒼白修長的手臂直直的抓進異象當中,那哭臉異象表情變換,從哭泣轉為驚恐萬分,張開大口似乎想要尖叫,那手臂泛起淡淡的光芒,如同水晶,往右邊一扭,那哭臉硬生生的就被攪散了。
異象消失,長香自然就落了下來。
賀堪伸手借助掉落在懷中的長香,細細感受片刻,隨後他有些驚訝的挑眉,道:“竟然有兩根地香。”
本來賀堪以為這次能有一根二品地香就很不錯了,這已經說明他的製香.功夫比起上輩子都要強。
萬萬沒想到竟然有兩根,對自己製香.功夫十分有數的賀堪想都不敢想,不過也對,那異象竟然能生出想逃走的氣機,的確應該是兩根。
賀堪小心翼翼的將那兩根二品的飼鬼香從六根長香中挑出來,這兩根二品長香黑中帶著微微的青色,香中帶出的青色是這六根飼鬼香中最多的,狀若斑竹,觸手微涼,氣味霸道幽香,一看就不是凡品。
這兩根被賀堪用錢三命送過來的綢布好好包裹起來的,隨後賀堪想了想,又塞進懷中,萬一有用呢。
至於剩下的這四根飼鬼香。
彆的不說。
賀堪轉過身看了看自己屋子裡麵的黑色神位,黑色神位麵前的青銅香爐裡麵是燃燒殆儘的香灰,自從賀堪手中最後半根飼鬼香都用掉之後,他祭拜黑色神位用的都是自己詭力做的香,不能說沒用,隻能說比沒有好。
想想自己升入黃厲級和製香的時候都在這黑色神位麵前,還都成功了。
“祭!”賀堪默默從四根長香中拿出一根,手指一彈,那長香不動自燃,幽遠霸道的香氣遠遠勝過賀堪之前所做的飼鬼香,賀堪將燃燒的長香插進麵前香爐之後,那長香的香氣自動自覺的就纏繞在黑色神位之上。
那幽遠霸道的氣息夾雜著一股陰寒的氣機,投入到黑色神位當中那碩大的死氣團,開始一點一點的消磨那死氣中的雜質。
那灰白色的死氣團中在消磨的時候還有星星點點的微金色光芒,賀堪隻是微微一看,手一揮,就收走了那些金色,裝進懷中的玉瓶。
做了飼鬼香,這任務算是完成了一半。
“幸好是在小賀村。”賀堪看著床上細布上鋪好的藥草,輕輕的嘀咕了一句,他不過現在可不是煉點神香的時候,這點神香可比飼鬼香麻煩太多了,不止是看時機,看天色,看運氣,它製作的時候連藥草都要看時機的。
可點神香真的很不錯哎。
賀堪想起上輩子點神香的妙用,據上輩子的經驗在加上這輩子對詭物們的熟悉,賀堪覺得點神香用處很大。
“……”賀堪默默的搬起床上細布的藥草,他用細布十分仔細的兜著,搬運到院子當中,差不多是他房間窗口,從賀堪的屋子可以透過窗戶看見,隨後他將細布鋪在院子中的大石頭上,鋪平,還有石頭壓住四個角。
第一步,先采集日精吧。
賀堪做完這一切,這才揉著肩膀回去睡覺,他一晚上沒睡了。
“堪娃子,這麼早就起床了。”沒想到,賀堪回屋的時候,正好遇到了剛剛起床推門的白舅舅,白舅舅今天的事情很多,他起的就早,看見自家外甥從院子外進來,有些驚訝的開口。
要知道除非特殊情況,他家外甥起床的時間,一般都…嗯……比較遲一點…,委婉.jpg
然後白舅舅看著賀堪沉默無語的表情,頓時反應過來。
“你這是一夜未睡?”
賀堪點頭,簡單意駭的開口道:“做香的。”
白舅舅撓撓頭,道:“那快去睡吧。”白舅舅往旁邊一走,給賀堪讓出一條路,他對於這些詭士之間的事情的確不清楚,隻知道估計很忙,索性秋收都忙完了,接下來的這半個月恐怕都不需要賀堪出手。
白舅舅催促著賀堪回屋睡覺,頓了頓,想起賀堪一夜滴水未進,便開口詢問他用不用早食。
“不用。”賀堪急著回去睡覺,他肚子又不餓便擺擺手,準備回屋睡覺,回到一半的時候,賀堪突然想起了什麼,停住腳步,轉過頭對著白舅舅說道:“舅舅,院子裡我曬著藥草,太陽落山前,我還沒醒的話,您幫我收回來。”
白舅舅點點頭,算是知道了,不過怕出問題還是開口詢問了一句:“在太陽落山前?”
“嗯,這藥草我有用處,不能粘陰氣,收的時候得在日光中收。”賀堪撓撓頭,說道。
“行,我知道了。”白舅舅記下賀堪說的要點,確認無誤後,便點頭。
賀堪看白舅舅答應了,瞬間就很放心,彆的不說,自家舅舅是個十分細心的人,說是什麼要求那就是什麼要求,有時候比賀堪自己都做的好,把那些珍貴的藥草交給舅舅,賀堪十分放心。
賀堪轉頭進屋子睡了。
白舅舅目送著自家外甥回到他自己的屋子裡,關上門,他則在屋子裡麵開始今天的忙碌,秋收成功的第一天,白家有很多事情要忙。
白舅舅還要出去定製一大批的粗陶大缸,不過考慮到自家外甥說的話,這院子裡的藥草恐怕離不得人,白舅舅將自己親自前去的想法打消了,等看見門口路過的護衛隊隊員的時候,白舅舅請為首的柳九往做陶的李五爺家跑一趟,請李五爺幫忙做陶。
作為報酬,白舅舅拿出了自家烤的番薯遞了過去。
這秋收過後,好吃的東西很多,今年家裡糧食也夠多,護衛隊也有,反正沒餓著他,可柳九小孩子口味啊,才剛剛成年還帶著一些小孩子有的嘴饞,看著白舅舅手中的烤番薯,頓時就饞了,點著頭答應。
柳九一溜煙兒跑了,白舅舅回到院子裡麵繼續忙活,時不時還注意下大石頭上的藥草情況,有些自家外甥曬的時候疏忽了,白舅舅還調整藥草曬的方向。
白舅舅搬稻子中途的時候,可能是聲音太響了,吵醒了屋子裡麵的賀堪,賀堪看著白舅舅一個人搬的辛苦,便起床出門,半夢半醒之間幫他舅舅一起搬稻子,等屋子裡麵的全部搬出來的時候,整個人又跟夢遊一般回屋繼續睡了。
就這樣過了差不多半個月。
當然,這半個月除了開頭的那一天,賀堪因為需要夜裡製香,隻能白天睡覺,其他時間都是跟白舅舅一樣的作息,一起跟白舅舅忙活,沒辦法,今年家裡的糧食實在太多了,趁著秋天這太陽猛烈,全都需要搬出來曬曬。
白舅舅一個人搬的話,真的太忙了,賀堪一起過去,兩個人都要忙活一兩個時辰。
又過了這麼一天。
賀堪穿著短打搬著白舅舅從李五爺家定製的粗陶大缸,一手一個,差不多半人高,他一連運了四次,這才全部運回家,白家的大院子裡麵整整齊齊擺放著八個黑色的粗陶大缸,白舅舅這幾天編好的草編蓋子也都好了。
白舅舅將草編蓋子放在粗陶大缸缸口,十分合用,十分滿意的點點頭。
賀堪回到院子中找了個小凳子坐下,他穿著短打,沒穿黑袍是因為這幾天都在忙農活兒,穿黑袍不太適合,抬頭看著白舅舅。
秋老虎,秋老虎。
秋收這段時間,太陽猛的厲害,陽光也夠刺眼,這太陽隻是掛在天空中一會兒,底下人的衣服背後就開始濕了,賀堪有詭力所以感受不到熱度,白舅舅隻是普通人,走出去一會兒,額頭就冒出了微微的汗珠。
“這天真熱。”白舅舅將草編蓋子都放在粗陶大缸上麵,轉身就坐在賀堪旁邊的凳子上,舅甥倆坐在一起聊天,賀堪自動自覺幫他就扇風,同時說了這句話。
白舅舅享受著自家外甥的孝心,聽見他外甥的話語,抬頭看了看天空,那麼大的太陽掛在天空中,白舅舅頓了一下,開口道:“這天的確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