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所有出現的外來者都沒有惡意,或者說絕大多數人本就是當地人。
具體的詳情還需要坐下來好好談談,貝孔很樂意與這位二十多年前為自己親自施洗的老教士,如父與子一般好好聊聊。
其他兄弟也有相似的想法,他們渴望進入修道院裡好好瞧瞧、追憶往昔。
罷了,再去自家的采邑村莊看一看。
他們已經想好了,若是村莊比較正常,自身就當即在村子落腳恢複家族統治。
若是村子已經破敗,就先行回到赫米萊城,罷了召集一些民眾前往自家的封地生活。
因為騎士們直接效忠新安茹伯爵,伯爵最尊貴的身份是麥西亞王。
麥西亞的王室徽章的關鍵就是聖安德烈十字。
當聖馬丁在阿基坦和盧瓦爾河全力傳播福音,另一位聖帕特裡克則遠渡海島。
彼時,依舊信仰奧丁等北歐諸神的盎格魯部落才剛剛抵達不列顛,其中,在海島上興起的西盎格魯小王國,因其就是相對於東盎格魯王國的邊境地帶,便以邊境之名,謂之為麥西亞。
聖帕特裡克手持的正是如字母X的聖安德烈十字,這位聖徒在離開愛爾蘭地區與蘇格蘭地區後,就直接進駐不列顛南部。麥西亞王國舉國皈依,王室徽章由此定了下來——聖安德烈十字。
這與在法蘭克廣泛傳播的“正十字”的確不同,曾經的麥西亞當地教會,雖聽從羅馬教廷的全權指揮,卻並非本篤修會。
修道院長比格斯的疑惑,在弄清楚其中緣由後也就不疑惑了。
隨行民眾人數很多,為了暫時方便管理,也為了避免騷擾已經習慣自由自在過日子村民反感,他們就在修道院旁的空地紮營。
貝孔與朋友們高高興興走進修道院,環顧宣禮堂的陳設,訝異於這裡陳設尊貴異常,隨處可見的金銀聖器,使得一個瞬間激起個彆兄弟的歹意,他們再追憶兒時感慨自己終於平安回來了。
大浪淘沙之下懦夫均以死去,年輕的騎士個頂個的精神剛毅,而且比起各自的父親,他們雖然年輕各個都是老戰士了。
幾乎人人都有殺敵記錄!
或是在戰場是斬殺敵人,或是奉金主波瓦蒂爾伯爵的命令去清繳匪徒,他們的雙手曾沾染很多鮮血。
凡殺過人的戰士,他們的眼神都變得不同。
現在年輕人坐下來,排著隊得麵對修道院長做懺悔。
做一次懺悔就仿佛回家後的關鍵儀式,向著為自己施洗的修道院長懺悔後,自己的肉身與靈魂才算是回到家鄉,漂泊的人終於歸來了。
一雙雙湛藍的眼珠子像是暗藏利刃,院長比格斯小心謹慎地聆聽起他們的自述。
年輕人挨個做懺悔,他們過去十年的經曆,聽得院長比格斯冷汗涔涔。
多虧還戴著圓頂小帽,否則頭頂的汗水早就給他洗了把臉,自然帽子已經浸濕了。
聽完了他們的懺悔,虛弱的比格斯乾脆不願站起身,他坐在木椅上覺得無比空虛。他完全想不到,赫米萊的生活平靜乃至有些無聊,那些流亡的人們卻在波瓦蒂爾經曆了無數驚心動魄的事!
以及……前幾天才發生的大事。
固然在懺悔的時候談及有關戰爭的事非常不體麵,貝孔情不自禁描述起年輕的麥西亞王擁有龐大軍隊一件事,乃至,國王安排給自己等人的重大任務。
院長索性繃著臉,隔著小木窗聽完貝孔的描述。
至於貝孔所言的我要奉命在赫米萊招募精兵一事,院長暫不做任何表態,不過他的沉默約等於支持了。
……
消息火速傳遍赫米萊市鎮附近的村莊群。到底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村民們七嘴八舌探討,他們到底是有著自知之明,那就是隨著全新的安茹伯爵被封爵與承襲封地,無憂無慮的日子要結束了。
這一夜,修道院附近突現大量篝火。
本來貝孔等所有人,大家覺得抵達目的地後不得不過一段苦日子。尤其是貝孔,他作為大家公認的帶頭人理應向院長比格斯討要一些食物,萬萬沒想到,還不及貝孔開口,修道院的倉庫打開,一批已經完全乾硬的黑麵包分發下來。
至於給予貝孔等有著合法身份的騎士們的餐飲,可就豐盛得令他們吃驚。
有小麥麵包、有濃稠麥酒、有酸奶乳酪,還有鹹黃油!
無論怎樣的麵包都是硬邦邦的,修道院的倉庫中,這等已經與木頭無異的麵包據稱是在秋季集體烤製,教士們在冬季除了兩場盛大節日的彌撒活動外,其他時間都保持安靜,人數不多的教士就靠著庫存的麵包生活。
至於巨大儲備,那是因為盛大的節日彌撒也是布施的日子,多準備也是好的。
若是“木頭麵包”囤積太久,那就砸碎了扔到釀酒的木桶裡靜靜發酵。由於總會有黑麥麵包扔到了下小麥發酵桶裡,如此釀造的麥酒總會有一種黑麥導致的特殊醬香口感,再配上故意扔進去的迷迭這歐芹,喝到如此麥酒,貝孔可沒有絲毫的驚奇。
太奇怪了!這酒怎麼和大夥兒在波瓦蒂爾城經常買的所謂好酒一個口味?
僅僅一個簡單的詢問,貝孔全都懂了。
甚至明白了,為什麼大家進入宣禮堂內能看到大量的金銀聖器。一個建在窮鄉僻壤的修道院如何囤積居奇?原來,都是拜本地的釀酒作坊所賜。
曾經,貝孔在波瓦蒂爾城時常花大價錢買一桶好酒,罷了兄弟們聚在一起分享,直到一桶酒喝乾淨。過去他們完全不知情,隻知道從伯爵伯納德的親兵處可以買到好酒,今夜完全明白好酒從何而來。也記得有幾次,伯爵用好酒抵了大家一些傭兵薪酬。
合著幾年以來,大家品嘗的好酒本就是故鄉出產。
釀酒作坊如同寶藏一般藏匿於此。
“這件事,必須告知國王。還有這滿地窖的麥酒,得全部送到麥西亞軍隊裡。”貝孔記下了,僅僅因為初來乍到,不便於大大咧咧得向修道院長索要。
這一宿,隨行的人們守著篝火搭起帳篷,在吃過教士提供的豐盛美餐後紛紛滿意睡去,因為他們獲悉,在自身完全安頓下來前都能得到修道院定期的聖餐施舍。
貝孔與兄弟們自然不必如此寒酸,修道院能提供給旅人的宿舍雖然房間有限,大家擠一擠並無問題。再說大家因為難得的開懷暢飲好酒,喝得醉醺醺的眾人根本沒什麼講究。
戰馬暫且被教士們牽走,飼喂乾草的同時再增加一些黑麥和燕麥。修道院有自己飼養的馬匹和驢子,它們是用於拉車的,也許可以乘騎但沒有教士冒險嘗試。
由於赫米萊市鎮意外得比較富裕,人很少而手握很多糧食的教士,平時就會飼喂大牲口以精糧,現在聽從院長的命令,所有騎士戰馬,每一匹至少加上兩磅的精糧。
哪怕院長比格斯明白自己這樣安排會狠狠破費一番。
又能如何呢?自己按照規定要聽從安茹小馬丁修道院的指揮,安茹那邊的院長雷克蒙德的信件說得非常詳實。
一個舊時代完全結束了,曾經霸道的圖爾如今不再是它獨霸。
安茹與香農都在新伯爵的掌控下,且新伯爵與最近的埃羅圖斯男爵結盟,與南特伯爵的兒子是朋友,與阿基坦國王的關係很好。
新伯爵為安茹締造了一個比較安全的鄰居環境,最重要的是,年輕的伯爵不可思議的在按照《福音書》的描述,在安茹一隅之地努力創造一個人間天國。
人間天國!
雷克蒙德對新伯爵兼麥西亞王雷格拉夫的評價高得驚人,開放山林、免除雜稅、領主十一稅前前後後免除兩年、農奴也可自由墾荒。
這些舉措意味著什麼?豈不是和赫米萊市鎮當前的情況完全一樣了?
院長比格斯捧著羊皮紙書信,他激動得渾身顫抖,連帶著桌案的油燈火苗也在劇烈震顫。
他作為本地長久是實際統治者,很清楚廣大民眾就是希望這種安靜祥和的生活永遠持續下去。可是領主一定要征兵、一定要收重稅的話,隻能罵罵咧咧一陣後保持忍耐。
如果新的伯爵完全落實自己的承諾……
院長比格斯已經能估計到,廣大的農民會如何擁護他們的新領主。
油燈前的老教士將羊皮紙卷起來,再以麻繩捆紮做成卷軸放入木盒裡。罷了,他攥緊蒼老的雙拳,內心裡暗暗下定決心:“我要親自見到新伯爵雷格拉夫,既然他的主張如此仁慈,我就要求他維持赫米萊市鎮現狀!我要從他手裡拿到市鎮的教會自治。就像,利摩日。”,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