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2)

哪怕兩人已經有了肌膚之親,第一次正式登門做客,琴酒也還算禮貌。

他沒有亂走亂看,隻靜靜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機中的一個音樂頻道。

是貝多芬的《月光》。

琴酒會彈這首曲子,他當年學的時候愁壞了老師,根本沒有循序漸進,簡單的和困難的混雜在一起學習,端看諸伏高明又和他聊到了什麼。

當然,他的天賦極佳,從某種方麵甚至還要超過諸伏高明,至少諸伏高明在某些樂曲上沒有他掌握得快。

此刻已經進行到了第二樂章,明快精悍的節奏明顯比第一樂章的憂傷更加適合琴酒,隨之而來的第二樂章激蕩高昂,同樣也將這首曲子推向了另一種高度。

琴酒沒有換台,他進門的時候便是這一個頻道,明顯是諸伏高明之前在聽。

音樂嗎?

在那個音樂老師自殺之後,諸伏高明還沒有放棄喜歡音樂嗎?

琴酒緩緩走向廚房,帶著同樣激蕩的心情,然後就看到了裡麵……不停攪著一鍋水的諸伏高明?

琴酒:?

“你在做什麼?”琴酒難掩心中的疑惑。

“啊?”諸伏高明被嚇了一跳,也有些錯愕,將並不如何寬大的身體擋在鍋子前麵,掩耳盜鈴問:“你怎麼進來了?”

“我想看看水饅頭做得如何了。”如今看來……他今天真的還能吃上水饅頭嗎?

“已經快好了。”

“你是說你熬的糖水?”

諸伏高明沉默半晌,終究還是緩緩移開了身體,露出背後的“狼藉”。

水,好清澈的水,令琴酒甚至懷疑諸伏高明有沒有加材料。

“你這是在做水饅頭?”琴酒有些懷疑人生。

諸伏高明則理直氣壯:“這的確是水饅頭,隻不過熬煮的過程中遇到了一點小麻煩。”

琴酒的視線掃過廚房的垃圾桶,呼吸一滯。

小困難是指……葛粉凝結成了一塊磚頭?

諸伏高明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一個濃稠的可以去蓋房子,一個則稀薄的就像是在煮糖水,難道他沒有在網上搜一搜比例嗎?

“你確定我今天可以吃得到水饅頭?”琴酒現在十分懷疑。

諸伏高明沉默了半晌,欲言又止。

男人啊,總是不肯認輸。

哪怕諸伏高明將水饅頭做成了一坨X,他也不肯承認自己做不成一鍋水饅頭。

“我買了草餅,一起出去吃點吧。”琴酒對鍋子裡麵的東西不忍直視,轉身先一步走出廚房。

諸伏高明連忙關火,出去後還在嘴硬:“事實上真的隻是發生了一點小意外,我以前做飯從不會這樣。”

“是嗎?那你擅長做什麼?”

諸伏高明仔細想了想,到底沒能將“泡麵”兩個字說出口。

琴酒也不奢望能夠得到回答,將草餅分了分,對付對付和他吃過了午飯。

琴酒本來是來享受美食的,如今反倒更像是來送快餐的,兩人吃飯的時候,諸伏高明甚至還在網上找攻略,看樣子對水饅頭賊心不死。

“至少你的破案能力很強。”琴酒誇獎著他,揚長避短:“人總有自己不擅長的東西,你認為呢?”

諸伏高明聞言垮了臉色,鬱悶地說道:“我以為我可以的。”

事實證明,他不行。

“你在聽音樂頻道?”琴酒指了指電視機。

諸伏高明點頭,突然想到了什麼,拉著琴酒的手起身:“跟我來!”

肌膚相接,琴酒卻沒有感到絲毫不適,在琴酒的大腦習慣諸伏高明之前,他的身體先適應了對方。

諸伏高明帶著琴酒進入了書房,和琴酒前些年偷偷來這裡的時候沒什麼太大變動,隻在靠牆的位置多了一架鋼琴。

“那是……”

“你還記得晴子老師嗎?這是她的那架鋼琴。”輕輕撫摸著鋼琴,諸伏高明的眼神閃過懷念,感慨:“晴子老師當年在鋼琴附近自殺,學校認為這架鋼琴是不祥之物,之後便一直堆到倉庫裡積灰了,我工作後賺了些錢,就將它買了回來。”

“換成留在你家裡積灰?”

“怎麼能說是積灰,我可是經常彈奏。”諸伏高明拉著琴酒的手在鋼琴前的長凳上落座,兩人的手放到了琴鍵上。

“哆——”’

鋼琴發出了一聲長鳴。

很好聽,音色很好。

明明已經過去那麼多年,琴酒卻覺得,這架鋼琴不會比放在自己安全屋的那架鋼琴差。

不是因為質量與品牌,是因為多年悉心的保養。

“彈一首如何?”琴酒收回了自己的手。

“好啊,你想聽什麼?”諸伏高明完全沒有拒絕。

“《致愛麗絲》。”

諸伏高明微笑點頭,將手放在琴鍵上準備彈奏。

《致愛麗絲》彈奏簡單,是新手必學,一般人總將之認為是不足為道,學會之後便棄之一旁,但諸伏高明和琴酒卻顯然沒有那種想法。

什麼高深、什麼炫技,他們並不在意,感受情感,享受音樂,這才是他們學習音樂的初衷。

不同的人聽《致愛麗絲》會感受到不一樣的東西,有人能想到春日的午後,有人則想到甜蜜的茶話會,而對於琴酒來說,他看見的是一片大海。

海浪翻湧,激起淘氣的浪花。

海水蔚藍,又可以包容一切。

琴酒已經從長凳上起身,他靜靜地靠在書架上閉著眼睛,享受著此刻的安寧。

這是他學會的第一首曲子。

同樣的,這也是諸伏高明學會的第一首曲子。

兩人曾經用信件交流心得,那個時候的他們還沒有對彼此心生愛慕,卻已經將這首曲子獻給了彼此。

一曲終了,諸伏高明回頭朝琴酒露出微笑。

琴酒則擼起袖子,說道:“我也來一首?”

“求之不得。”諸伏高明起身。

就在琴酒要下手彈奏的時候,諸伏高明的手機響了。

琴酒一頓,諸伏高明接通電話,臉色頓時一變,說道:“我馬上到。”

“出事了?”等諸伏高明掛斷電話,琴酒立刻問。

“嗯,草野死了。”

“草野?”

“我當時參加音樂社的副社長。”

聽到這話,琴酒頓時皺眉,這次的案件死者是當年的同學嗎?

“我和你一起去。”琴酒主動要求。

諸伏高明看了他一眼,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沒有拒絕,隻讓琴酒跟緊他不要四處亂跑。

事實上,今天是音樂社時隔七年的聚餐。

當然,聚餐同樣喊上了諸伏高明,隻不過諸伏高明是警察,不便於出席這種活動,於是婉拒了,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音樂社本來便沒有多少人,尤其是當年戶山晴子的自殺,更是讓音樂社的人諱莫如深,所以今天來參加聚會的不過是四個人而已。

分彆是副社長草野常太、吉他手舟知直人,歌手芝尾恵和當時的透明人淺倉貴。

諸伏高明到場的時候,二個人正在互相指責,準確來說是兩個人指責其中的一個。

“是你吧,淺倉,一定是你嫉妒草野受人歡迎所以才殺了他對不對?”

“對,就是你,你早就對草野心生不滿了吧!”

淺倉貴沒有說話,如同曾經在社團裡的形象彆無二致,梳著中分頭,沉默寡言,永遠是最不被人關注的那個。

當然,隻要是出了問題,淺倉貴便會立即成為眾矢之的,也隻有在這種時候他才會變得格外顯眼。

“諸伏,你來了!”芝尾恵見到諸伏高明後頓時大喜,連忙指著淺倉貴朝他喊:“淺倉貴就是凶手,他殺了草野!”

有諸伏高明的同事低聲和他說:“他們一直在吵,而且好像在霸淩。”

的確是霸淩。

諸伏高明想,他當年也察覺到了音樂社非同尋常的氛圍,當時他和晴子老師時常幫淺倉貴解圍,可是隻要他們不在,這些人便會變本加厲。

說實話,諸伏高明沒想到淺倉貴也會來參加聚會。

舟知直人同樣朝諸伏高明喊:“你快把這個殺人犯抓起來,一定是他殺了草野!”

“目前凶手是誰還無法確定。”諸伏高明心中歎了口氣,隻能說道。

“怎麼沒確定?他分明都承認了!”舟知直人指著淺倉貴對諸伏高明說:“你看,他都沒有反駁!”

淺倉貴始終低垂著頭沒有回應,身體甚至在瑟瑟發抖。

有時,沒有反駁並不是不想反駁,而是不敢反駁。

一隔數年,淺倉貴對於音樂社眾人的恐懼仍舊不減,看樣子當年他們的確給淺倉貴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來參加這次聚會呢?

很快的,諸伏高明便打消了心

中的想法,是他太想當然了,以淺倉貴這樣的性格,恐怕無法也不敢拒絕他們的聚會要求。

諸伏高明讓他們暫時停下,走向草野常太的屍體,對方是被人溺死在海底撈的浴缸中的,死之前拚命掙紮過,浴缸外麵有明顯的水漬,甚至就連鞋子都因為掙紮掉了一隻。

是的,海底撈有浴室,這種以服務著稱的地方,你永遠不知道它還藏著什麼驚喜。

“阿陣,你來一下。”諸伏高明突然喊琴酒。

琴酒走了過去,就見諸伏高明站在屍體旁邊靠近浴缸的位置。

琴酒是個聰明人,立刻便明白諸伏高明要做什麼,於是一把摁住諸伏高明便將他朝水裡送,卻堪堪停在了水麵附近,畢竟不能破壞證物。

諸伏高明身材高挑,身高和死者的身高幾乎一致,身材也相似,琴酒按住他完全沒有問題。

但若是換一個人……

比如,淺倉貴呢?

“他的身高不夠。”琴酒冷靜地指出,絲毫沒有給淺倉貴留麵子,又指著一旁身材高挑的舟知直人和芝尾恵說道:“他們兩個的身材倒是可以。”

“我可是個女人!”芝尾恵連忙為自己辯解:“我沒有力氣的,我怎麼可能按得住草野!”

“你們什麼意思?懷疑凶手是我?”舟知直人忍不了了,大聲說道:“不要太荒謬好吧,我和草野的關係最好了!”

芝尾恵和舟知直人你一言我一語,隻有淺倉貴什麼都沒有說,低著頭站在角落,好似根本不存在一樣。

諸伏高明歎了口氣,走到淺倉貴麵前,問他:“淺倉,今天發生了什麼?”

“我……我可以告訴你嗎?”淺倉貴有些緊張地用手指絞著衣服,緊張地問道:“這起案子你可以查出來嗎?”

“我當然……”

“可是我聽說,如果有認識的人,警察是會避嫌的,你能幫我嗎?”淺倉貴渴望地看著諸伏高明。

諸伏高明一頓。

旁邊的警察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問:“諸伏,這些都是你認識的?”

“是我大學時候的社團成員。”

“那恐怕你要避嫌了。”諸伏高明的同事有些遺憾。

諸伏高明皺眉。

淺倉貴立刻也拉住了諸伏高明的衣服,哀求著他:“對不起,我說錯話了,你不要走好不好?幫幫我,就像以前一樣幫幫我。”

此話一出,諸伏高明的同事更不敢讓諸伏高明參與這起案件,將他暫時支開並低聲安撫著淺倉貴的情緒。

明明是以前認識的人的案件,此刻卻隻能在一旁看著,無法插手,諸伏高明的心裡彆提多不舒服了。

琴酒“嗤”了一聲,問:“你和那家夥有仇?”

“誰?”

“那個膽小鬼。”

“淺倉嗎?事實上我們關係很好。”諸伏高明沒有說謊,像是淺倉貴那種透明人,不管在什麼地方都有,他們大多沒什麼朋友,在學校裡,諸伏高明算得上

是淺倉貴唯一的朋友了。

可是現在,偏偏就是淺倉貴,讓諸伏高明無法繼續插手案件。

“他似乎很不希望你插手。”琴酒目光幽深,盯著淺倉貴的眼神充滿審視。

“也可能是真的害怕說錯了話。??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諸伏高明不願那樣惡意地去揣測。

琴酒又是嗤笑一聲,他算是明白為什麼警察要在這種事情上避嫌了。

諸伏高明也相當無奈,他到底還是一個人,是人便有親疏遠近,他雖然冷靜,但又不是冷血,沒可能在所有事情上都保持理智。

其實……諸伏高明也是有發現的。

淺倉貴似乎真的很不對勁兒,對方在將他朝案子外麵推。

琴酒本來是想待到下午就走的,結果案件突然有了極大的進展,戶山晴子曾經寫給草野常太的情書被曝光了。

警署的同事分析,這或許是一起有預謀的報複,為的便是九年前自殺的戶山晴子。

雖然諸伏高明和琴酒什麼都沒說,但琴酒還是一直待到了晚上,並且住下。

戶山晴子……

那位老師是諸伏高明心中的痛。

想當年,正值情竇初開的年紀,少年人對於才學斐然的老師心生愛慕也是常有的事情。

當年的信件反反複複出現那個名字也並非偶然,其實一切都有跡可循。

可惜戶山晴子自殺太快,太早從諸伏高明的世界離開,沒有讓這場錯誤繼續演變下去。

然而……戶山晴子當時竟然喜歡草野常太嗎?

“當年,草野是社團的副社長,有什麼活動都是他和晴子老師一起組織。”諸伏高明回憶起從前,眼神中閃過一抹懷念:“晴子老師是個很活潑的人,也很堅強。雖然我們是音樂社團,但也並不隻是進行音樂活動,她會組織我們一起去郊遊、聚餐,甚至還辦過一次燒烤晚會。”

“你們很喜歡她?”

“當時沒有社員不喜歡她。”

她受人敬仰,被人熱愛。

明明那樣美好的一個人,卻紅顏薄命,導致之後很多社員因為悲傷而退社,社團也就此解散,雖然解散之後還有過幾次團建,但人去的也是越來越少了。

就像這次,本來幾十個人的社團,到場的卻隻有寥寥四人。

琴酒冷嗤了一聲,對於已經死去的白月光嗤之以鼻。

“阿陣莫不是在吃醋?”諸伏高明的心中是有幾分欣喜的。

若是吃醋,是不是就可以證明,阿陣其實也是在意他的?

“不,我隻是在笑你愚蠢。”琴酒甚是冷漠,說出的話是冷的,就連看著人的眼神都是冷的。

諸伏高明皺眉。

“一個陽光活潑的女孩子?如果她真的那樣積極向上,就不會去殉/情。”

“你也覺得她是殉/情?”

“照你所說的確是那樣。”琴酒冷漠地點評著:“愛上自己的學生卻求而不得,突然崩潰,然後自殺,這就是你口中堅強的

女教師?”

太涼薄了。

諸伏高明皺眉,人都有難言之隱,哪怕再如何堅強的人也有自己的弱點,人終究是感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