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腐草為螢10(1 / 2)

“我不明白,”安戈涅沒有握住提溫伸來的手,於是隻有半透明的魚影在他蒼白的掌心上掠過,“這份醫療記錄有什麼問題,為什麼你看了之後就突然決定答應我的條件?”

提溫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你最想詢問的細節是這個?”

“你的身體裡為什麼會裝炸彈確實是個大問題,但我可以不追究。不探究或許是最好的,”她一臉坦蕩地回答,“但你態度轉變得太快,我懷疑你還知道什麼內情。那與我切身相關,我怎麼可能不在意。”

頓了頓,她又嘀咕:“而且就算問了,你估計也不會老實交代自己身上的問題。”

提溫以難以形容的眼神看了她幾秒,哂然垂眸:“我的事,你確實不知道會更安全一些。”

他是什麼時候舍棄了虛情假意的敬語?這個念頭如浮沫般出現又消失。她不願意花心思解讀提溫的一言一行。沒有必要。

“你拿到了想要的把柄,我可以認為我們達成共識了嗎?”

安戈涅沒讓他帶偏話題:“所以這份醫療記錄到底有什麼問題?”

提溫明顯抬了一下眉毛。

她於是直直看進他的眼睛深處,同樣是在幽暗水箱環伺下的對視,卻與剛才她言明合作的條件時的那個不同。

不再是宣告自己處於上位的刻意平靜,隻有坦誠到幾乎赤|裸的求知欲。

“我想知道真相。這對我非常重要。”她說。

提溫注視的焦點不自覺往上飄浮,像是回想起了什麼。他的唇角隨之微微地翹了起來,彎成一個自嘲的弧度。他保持沉默,帶著強烈的目的性掃視四周,直至找到剛才他們談論過的那條大魚。

自基因數據庫中複蘇的大魚是否知道自己是複製品,這重要嗎?

魚兒毫無踟躕地劃開水波,沿著認定的方向瀟灑前進。像是偶然,又像是一個充滿征兆的必然,大魚經過安戈涅身後。

於是提溫不可避地同時望見她。

她還是執拗地看著他,等待一個能讓她信服的解釋。魚鱗之上流轉的幻彩仿佛一瞬間抖落到她身上,聚集在她小刀般直勾勾紮來的瞳仁正中。

提溫已然分開的嘴唇最後又合攏,一些問句在出口前就失去形狀。

“我認識這種神經毒劑,但我沒聽說過你所說的投毒事件。至於投毒主使和使用的毒劑和陶朱雙蛇是否有關,這些我都沒法下定論。至於我剛才為什麼會很驚訝,是因為我攝入過同一種毒劑。”

提溫仍舊輕描淡寫的,神經毒劑和脊髓炸彈之類的名詞從他嘴裡吐出來,好像都一下子成了常用詞。

安戈涅啞然,咽下了原本已經到了嘴邊的一連串質疑。

“如果投毒與陶朱雙蛇可能有關聯,那麼舞台上可能還存在你我都不知曉的隱藏勢力。為了追查這條線排除隱患,立刻應下你的條件帶來的好處更多。

“不過,這種毒劑雖然罕見,卻也絕不是什麼獨一無二的東西。僅僅憑分子式很難

追溯源頭,更不用說鎖定是誰投毒,你不要對我有太多期待。”

提溫表態完畢,靜默一拍,整個人忽地鬆弛,口氣也再次散漫起來:“至於我為什麼會服下同一種神經毒劑……現在我還不想說。但肯定和你那邊的事沒什麼關係。”

安戈涅瞪過去,他攤開雙手:“我姑且確認一下,在那之後,你是否還遭遇過刺殺?”

“沒有。”吐出答句的同時,她也揪起眉心。

為什麼投毒的主使沒有再試圖暗殺她?是因為艾蘭因將她納入保護的羽翼之下,她的安保變得太嚴密,以致心懷歹意的人無處下手?

“這種毒劑的常見後遺症都有哪些?”

提溫不答反問:“你覺得自己有什麼後遺症?”

安戈涅抿住了嘴唇。

“你曾經問過我,是否存在篡改記憶的技術。”他就此止聲,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

他已經注意到了關鍵的線索,再隱瞞點與點之間的關聯也是徒勞。

“我的記憶確實有一些問題。投毒之前的許多事我都隻有模糊的印象,也有我完全不記得的,比如……”

安戈涅屏息,一根一根地放鬆攥緊的手指,異常緩慢地吐露目前隻有三個人知道的事實:“西格和我是舊識。”

“僅僅是舊識嗎?”提溫的聲音裡有溫和的揶揄。

畢竟她與西格“初次見麵”時他就在一邊看著。

安戈涅一扁嘴,最後還是大致將西格和艾蘭因兩邊的說法,還有她自己記得的事陳述了一遍。

開口前她擔心自己會說得太多,每句話都仔細斟酌。

但奇妙的是,她很快放鬆了下來。將至今無法與任何人討論的線索和猜測全盤托出後,縈繞心頭的那股鬱氣似乎也紓解了不少。

或許這要歸功於提溫,他是個很好的聽眾,不急著發表意見,也明擺著沒有興趣對她的人際關係做任何評判——

聽完西格和利麗有過的感情糾葛,包括私奔失敗而後離散、重逢立場相對這樣戲劇性的展開,他竟然依舊缺乏顯著的情緒起伏,隻在需要有反應的時候,給安戈涅一些禮貌的驚訝表情。

最初接觸時安戈涅就有一種感覺,此刻分外強烈:

提溫對於這個世界約定成俗的規則,比如社會形態和倫理道德,又比如每個性彆扮演的角色,都抱著有那麼點超然的冷漠態度。

就好像他並非人類族群的一份子。

有些時候他對於這套東西甚至是不以為然的,所以會以言語和行動挑釁,隻是站在那裡就讓人火大。但更多時候,他甚至懶得用出格的行為試探規則的邊界,更沒興趣用它來定義他人。

因此,即便立刻理解了安戈涅與西格還有艾蘭因都關係微妙,並且將其與安戈涅兩次轉變的信息素聯係起來,他也隻是一聳肩。

這種態度讓安戈涅放鬆。

“我那時就很好奇,那位指揮官閣下為什麼對你那麼重視。”提溫滿意地點了點頭,此前無法

說通的疑問得到解答,似乎讓他心情舒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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