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昨日朝露10(1 / 2)

時間回到一天前。

“你出去散散心也好。”

艾蘭因居然那麼爽快地同意她吃下陶朱雙蛇承包的假期,安戈涅反而有點驚疑不定,摸不準他是不是話裡有話。

艾蘭因笑笑地看她一眼,話語真假難辨:“你是大人了,你要去度假我有什麼理由管你?”

這麼說著,他調轉視線看向前方。

燈光迷離的舞台之上,大片分毫畢現的雲霧和宮閣有如真物。虛擬形象的歌者與舞者在廢墟與新生的叢林間扭動身體,任身上裝束與周遭布景不斷變幻,一心一意地唱著王政還未傾覆時便經久不衰的長篇歌謠。

眼下正是這首曲子的高潮處,收音和音響設備都極佳,連歌者動情時輕微的呼吸顫動聲都清晰無比,就好像這位人氣極高的名伶便站在數步之外,獨獨為他們兩人表演。

然而實際上,安戈涅和艾蘭因坐在侯爵宅邸的私人影音室裡,劇院前排般的優秀視野隻是這種沉浸式直播演出的效果。

他們兩人的對話和互動自然無第三人看得見。

甚至無人知曉他們是一起觀看演出的。

這樣以假亂真的虛擬演出遠比不上私宅真人演出高雅,但艾蘭因對這種傳統娛樂項目不熱衷也不排斥。他會拉著安戈涅在這聽音樂秀純粹是因為這也是場政治演出——

免費對全王國光網用戶開放的音樂秀有慈善性質,為的是給人工生態環境圈在戰事中受損的地區募捐。

這是新政府重建正式開始的信號,侯爵閣下和公主安戈涅兩人在線觀看,演出後各自掏出數額慷慨到所有人都能注意到的善款自然也是既定流程的一部分。

“我這兩天不在,不會有不方便的?”

“你不在我反而會安心一些。”

聽起來,艾蘭因是終於要打破鐵壁般的沉默,對近來反抗軍還有自家後院不安生的舊貴族們的壓力做出點反應了。

輕微的憂慮一閃而逝,安戈涅立刻搖搖頭。她為誰擔憂都不該為艾蘭因擔憂。

“陶朱雙蛇總要派人作陪,是誰?戶瀨砂,還是她的親信?”

她在心裡吐了吐舌頭,要讓她和那位眼神讓人發毛的博士一起度假,那與其說是度假,不如說是工作。

“是提溫。”

艾蘭因驚訝地眯了眯眼:“就他一個?”

“大概避不開和陶朱雙蛇在共和國的負責人應酬。但不會太多。”

“倒是很殷勤。”他輕笑一聲。

“我差點在聯盟使館裡被綁架,他們當然要殷勤一點。”她就當聽不出他話裡的那點古怪。

“也說不定有人想成就一段吊橋效應的佳話。”艾蘭因玉石般的手指隨著節拍在扶手上無聲地敲著。

安戈涅被神秘勢力綁架的事嚴防死守捂住了,但那時在使館的工作人員的眼睛可沒被停電的黑暗完全蒙住。

在外麵走廊上癱倒不敢動的人不止一個,他們可都聽見了,提溫是

主動被一起綁走的。

共患難總是勾起浪漫想象的絕佳素材。即便不拿出來在光網上說,

難免會有一些悄悄分享的傳言,

比如陶朱雙蛇的這位看起來懶散的公子哥竟然舍命相救,把公主殿下平安帶了回來,說不定就能摘下王室僅存的這枝玫瑰。

自然還會有人激烈爭論提溫先生和指揮官閣下兩邊,哪邊和公主共患難的情誼更重。

這樣的那樣的一些版本,最後不可避免地會傳到艾蘭因耳朵裡。而後也會從布禮那裡傳到安戈涅這裡。

“我沒什麼彆的用處,讓人當談資消遣一下也沒什麼。”安戈涅從最安全豁達的角度敷衍了過去。

艾蘭因目不斜視:“陶朱雙蛇在安保這方麵向來專業,但你還是從你新的安保團隊裡挑幾個帶上。”

“我知道,帶太多人隻會讓他們感到不快。今天送我來這裡的那四個就表現不錯。”

這麼說的時候,她已經開始思考,如果艾蘭因要讓她帶上一個他那裡的秘密探員,她應該怎麼拒絕。

今天她帶著的四個護衛艾蘭因是檢閱過的,沒想到他聞言淡淡來了一句:“你不是還有個能悄無聲息地在我這宅邸來去的朋友?可以讓他暗中跟著。”

安戈涅呆了呆,甚至沒注意到虛擬舞台之上,重磅壓軸的節目開始了。

她知道艾蘭因注意到那天哥利亞闖入過宅邸,但完全想不到他居然會在這個時候、用這種方式戳破那件事。

她索性一臉坦蕩地為與哥利亞的交易定性:“嗯……我確實雇傭了一個秘密護衛,但帶著他是不是有些不合適?”

艾蘭因仿佛真的很好奇她為何這麼想,還揚了一下眉毛:“怎麼不合適?”

安戈涅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乾巴巴地道:“他是個alpha……”

“他能控製住自己,就不會有問題,我說錯了麼?”

“他可能不想在你跟前露麵。”安戈涅試圖推脫。

按照艾蘭因一貫的作風,肯定要和哥利亞見麵談一談,然後委婉或者直白地敲打一番。她很怕哥利亞衝動起來,會在艾蘭因說完之前就一刀捅了他。

“我不必見他。”艾蘭因說著輕輕呼了一口氣,撐住了額角,他那張客觀上而言容色未減的麵孔在細微之處透出些微疲憊。

這幾日來自首都星權貴和反抗軍雙方的壓力之下,銀發侯爵那堅固如岩石的從容風度也終於裂出縫隙。

“安戈涅,我對你沒有彆的要求,隻有遵守那個約定。”

這趟假期大概四五天,來不及遮掩信息素的變化。

共和國於她完全陌生,也不知道那群黑衣人是否還會有新的行動,多帶個人也好。

“我會讓他跟著的。”

“嗯。”

她餘光一瞟,艾蘭因居然在顫音如彈簧反複震蕩的高音唱腔伴奏下,半闔上了眼瞼。他已經把撐額角的手收回去,坐得很直,不注意看還發現不了。

即便是現在的關係,能見到艾蘭因睡

顏的機會也不多,

??[]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更不用說睡覺時間外打瞌睡的艾蘭因了。

他是真的累得沒心力和她在哥利亞的事上計較更多了,可為什麼還要拉了她在這看演出呢。安戈涅說不出自己是什麼心情。

“反正沒人看得見,你不如去睡一會兒。”

艾蘭因抬了抬眼皮:“你搬出去之後總覺得很久沒見你。”

這以他的標準而言,是相當露骨的情話了。

安戈涅沒接口。他就彎起了眼角:“那我借你靠片刻。”

艾蘭因枕到她腿上時,安戈涅差點沒反應過來。音樂秀演出投影的異彩在他的眉眼間流動,像轉瞬即逝的油彩,也成了銀發灰眸、慣常一身白的侯爵閣下身上難得的豔色。

他抬眸看著她,或許因為那一分淡然的倦意,更可能因為他從下仰視著她,他看上去簡直像在等待她發作,把他一下子甩到地上,又或者出口抱怨。

不論她怎麼反應,今天的他是不會生氣,也不會甩臉色給她看的。

和另一種情況下的仰視不一樣,這樣的艾蘭因並沒有捏著讓她失控的遙控器。這樣缺乏威脅性的艾蘭因無疑是新鮮的,甚至有一些彆樣的吸引力。

安戈涅在煽情的背景音樂伴奏下和他對視了片刻,從他束發的絲帶裡抽出一半來,拿侯爵閣下的銀色長發編辮子玩。

他笑了笑,沒阻止,但也沒閉上眼睛任由她胡搞,視線在她的臉和手指之間來回,像是打算旁觀到完成,看看她最後能給他搗鼓出個什麼樣的新發型。

並不存在的觀眾掌聲雷動,音樂秀進入致謝環節。

“謝謝。”安戈涅的語聲幾乎被虛擬劇場裡的雜音蓋過去。

艾蘭因訝然。

“說不定明天我就突然收到消息,後天我就得立刻和一個陌生人訂婚。那時候我是真心這麼覺得。”她說完才有些驚訝,她居然將那番對話記得那麼清楚。

當然包括之後艾蘭因的回應,還有她沒有得到答案的追問:

——不會的。

——是不會是明天,還是永遠不會?

艾蘭因怔了怔,立刻明白她終於還是得知了他與西格對決的矛盾點,他的微笑反而變得有些複雜。

他明明可以用這件事向她邀功,索求更多關係上的讓步,但他選擇隱瞞。是唯獨不願意讓她知道他終究還是很在乎一些事的,還是怕她知道了聯姻的提案,會欣然選擇西格?

安戈涅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

艾蘭因向她伸出手,現在這個姿態他得把她的頭壓下來才能親吻到。但他最後隻是用指節刮過她的臉頰。

這天安戈涅最後還是在侯爵府邸留宿了。字麵意義地被艾蘭因抱著睡了一晚。大部分時候,他確實是個清心寡欲的人。

艾蘭因顯然睡眠質量不錯,次日早晨就恢複矜持委婉的說話風格,也有心力向安戈涅打探:“你對陶朱雙蛇那位代表人怎麼看?”

安戈涅想了想:“我很難看透他

在想什麼。”

而眼下,這位很難看透的提溫先生倒是挺容易理解的:他顯然感到不太愉快。

當初受西格委托,和幽靈鯊號交涉的就是提溫。

換作再大度寬厚的人,自己的飛船上突然冒出一個懸賞數額可觀的通緝犯,估計也不太能做好表情管理。

哥利亞直接衝到麵前齜牙咧嘴,提溫無表情地和他對視片刻,一個利落的側步,從紅發太空盜的身邊走了過去,好似這個渾身散發著挑釁意味的健壯同性,隻是一塊恰好堵在他行進路線上的大石頭。

他朝安戈涅走過去,又是一臉煦風般清爽又溫和的微笑,眼睛都不眨地開始當場表演念公文:“作為自由聯盟議事會的一員,陶朱雙蛇工業集團有義務遵循本星係各類法規條文,包括對出現在所屬艦船及其他可移動產業上的通緝對象對象進行生物認證采集、通報行蹤;擁有協助執法權的艦船有權限製通緝對象人身自由,留待移交司法機關處理。”

無視身後劈裡啪啦蹦出來的連串太空盜臟話,金發青年隻是衝著安戈涅笑:“殿下?”

她的後頸久違地因為提溫的笑容有些發毛。

“這確實是……我的安保人員。因為需求比較特殊,所以雇傭的對象也比較特殊,”她輕咳,“所以還請聯盟和陶朱雙蛇的各位通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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