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0 章 南巡結束(2 / 2)

怕是幾年後的他怎麼都沒想到他就是被他親手尋來的一群少年給拿著鐵鏈鎖起來了。”

曹寅拿起小酒盅不吭聲靜靜聽著。

“朕十四歲把鼇拜給鏟除了,正意氣風發之際,同年赫舍裡就給朕生下來了承祜,可惜親政沒多久,南邊的三藩就成了氣候,朕決意撤掉三藩,皇瑪嬤都不答應隻說時機太早了,讓朕接著‘等’。”

“可是朕等不下去啊,看著每一年三藩都要耗掉國庫近一半的稅銀,晚上連覺都睡不著,撤藩的念頭像是野火般熄都熄不滅,夢裡都是吳三桂那張像橘子皮的老臉。”

“朝堂上的官員們分成了兩派,也唯有米思翰和明珠堅決支持朕削藩,連朕的大姨夫索額圖都當庭給朕扯後腿,把朕氣壞了!還不等朕動手,聽到風聲的吳三桂就先打著‘反清複明’的旗號在南邊舉旗造反了,消息傳來,底下的文官們可就亂了,朕那時心裡也不是沒有怯意,甚至都對著皇瑪嬤說了,朕要禦駕親征,若是死在戰場上,他老人家就再選一個皇帝,從小到大皇瑪嬤沒有碰朕一根手指頭,那次聽完朕的話,氣得老淚縱橫抬起右手狠狠給朕了一巴掌,把朕的嘴角都打流血了。”

“朕回到坤寧宮中裡看到挺著大肚子的赫舍裡摸著承祜夭折前穿的小衣服垂淚,她看到朕忙擦乾眼淚,邊給朕臉上擦著藥,邊無聲哭泣,使朕不得不歇了禦駕親征的心思,第二天,皇瑪嬤就拄著龍頭拐杖麵容冷肅的走到朝堂上,說她支持朕平三藩,愛新覺羅一族與朕共存亡!”

“有了皇瑪嬤的公開支持,這才拉開了那場持續八年的三藩之戰,可惜朕的命格不好,三藩剛開始打不久,赫舍裡就難產而逝,獨獨給朕留下了一個哇哇大哭的保成。”

“朕聽到消息瘋了一樣從朝堂上跑回坤寧宮,不顧皇瑪嬤和蘇麻喇姑的阻攔衝進產房裡,抱著被包在繈褓裡的保成,看著躺在血泊之中的赫舍裡,眼裡儘是恐慌和茫然,赫舍裡說她不能以後不能陪著朕了,隻能讓保成陪著朕走完接下來的人生路了,朕驚恐的不得了,哽咽著對她說朕會把我們倆的嫡次子冊封為大清的第一個皇太子,親手帶在身邊照顧,赫舍裡笑著點了點頭,下一秒就撒手去了,朕聞著滿室的血腥氣不敢相信朕是十一歲大婚,二十一歲就喪妻了。”

曹寅也是頭一次聽到帝王說這些心事,撩起眼皮看到康熙臉上的落寞與眼底的痛意,心裡也澀澀的。

“赫舍裡去了,保成整日哭,前線的戰事也不順利,吳三桂仗著作戰經驗豐富又熟悉地形,一開始就聯手了眾多的反清人士把朕的清軍打的步步後退,朕急的嘴角出了一圈的火泡,隻有每次抱到保成的繈褓,聞著那小不點兒身上的奶味時才會心裡安寧幾分。”

“保成很聰慧似乎也能感受到朕心底深處的不安,幾個月大的他就會用小手握著朕的手指,咯咯咯的衝朕笑,比承祜還要機靈幾分,朕那個時候就想著朕絕不能輸,為了朕的小太子朕也要把三藩這個硬骨頭給啃掉,不過你那時倒比朕還意誌堅定幾分,倒是相信朕會一定贏似的,不管前朝文武如何生出怯

意勸朕停手,你都一直給朕說吳三桂兩麵三刀,這種人老天爺都不可能會讓他坐到龍椅上的。”

曹寅也摩挲著右手裡的酒盅感慨道:

“萬歲爺生來就得天必佑,放眼曆朝曆代看去,也唯有您是幼時不幸感染天花還硬生生熬出來做了幼主,在權臣的夾縫裡艱難成長也沒有被養成傀儡,您無論做什麼事情最後必然都會成功的。??[]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康熙又打開手裡的折扇,邊扇動邊擺手道:

“子清過於高看朕了啊,這世上有許多事情都是朕決定不了的,比如生老病死,比如人心。”

聽到皇上在“人心”兩字上加了重音,曹寅心肝一顫,緊跟著就又聽見萬歲爺說道:

“現在想想朕當時可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如果不是三藩之間本就有利益衝突,朕找準矛盾點將其分化了,三藩之戰還不知道得打多久,結果又如何呢。”

“不過上天還是站在朕這邊的,三藩剛勝利,寶島那邊也得處理了,朕又執意要收複寶島,還要用施琅,底下的官員們又有不少跳出來給朕說此事不能乾,寶島離得遠不好治理,施琅原本在為鄭氏做事,不一定可靠。朕卻非得要把寶島收回來,當庭嗬斥那些拉後腿的臣子,說:即使朕看走眼,施琅背叛朕讓大清水師功虧一簣,朕成為千古罪人也要把寶島收回來!那地方是南邊的門戶怎麼能讓對朝廷嫉恨的鄭氏代代占據呢?天長日久之下,那一‘點’必然會出變故,事實證明,朕看人很準,施琅很能乾,不出兩年寶島就重回華夏,朕派去的三千水師入駐寶島,那地牢牢歸於朕的管轄之下。”

看到帝王臉上的落寞之意如海水退潮般散去,渾身上下都仿佛發著光,曹寅也忍不住勾唇笑了,竟也有幾分年輕時的意氣風發了。

康熙從石凳上起身,背對著曹寅,邊搖動著折扇,邊再度仰頭望月,歎息道:

“從小到大,從鏟除鼇拜到收複寶島,子清不是給朕做伴讀就是給朕當禦前侍衛,一直陪伴著朕,是朕最信任的人,比常寧還像是朕的弟弟。”

曹寅沒來由的鼻子一酸,也從石凳上站了起來,看著康熙的背影。

“朕曾做夢時去過一個堪稱太平盛世的地方,那地方要比大清繁華許多,路上跑的是鐵皮四輪車,人們住的是高達百米的鋼筋水泥樓。人人都能吃飽穿暖,吃肉更是家常便飯,百姓們不僅不會餓死、凍死,還有免費的九年義務教育,在年輕人中幾乎尋不到一個大字不識的文盲。”

“朕初到那裡時簡直像個沒見過世麵的二傻子,看見一種不用點燃就能亮起的燈都得興奮的開開合合摁好幾次開關。”

“鐵皮四輪車?”“鋼筋水泥樓?”“免費的義務教育?”還有“自動亮起的燈?”

曹寅在心中默默重複著這些字,滿臉迷惘,想象不出來萬歲爺口中的地方究竟長的什麼樣。

“更讓人震驚的則是那裡的鹽巴,雪白雪白的精鹽,每一包就像咱們的手掌那般大,一堆堆的放在貨架子上,可把朕眼饞壞了,恨不得通通從夢裡搶回

來,子清可知那裡的雪花鹽最便宜的是多少錢嗎?”

曹寅蹙眉,思忖著說道:

“萬歲爺,既然是雪花精鹽,那必然造價昂貴,想來一包得續一兩紋銀??[]?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康熙搖頭失笑:“沒那麼貴,那鹽巴大多都是一、兩元一包。”

“一、兩元?”

曹寅不解不明白這是多少錢。

“哦,差不多就是咱們的一文、兩文錢。”

“一文、兩文?!”

曹寅大驚失色。

康熙也恰好轉身轉過身子將他臉上的驚愕又難以置信的表情看在眼裡,亭子外的皎潔月光如水般從上到下傾瀉下來,給帝王身上籠罩了一層銀光。

曹寅看著萬歲爺邊將右手裡的折扇忘攤開的左手掌上輕敲,邊堅定道:

“沒錯就是一、兩文這般便宜的價格,朕從那個美夢中清醒後羨慕的不得了,想到現如今彆說精鹽了,大清諸多百姓們連帶著苦味的粗鹽都吃不起,若是缺鹽就罷了,可我們大清明明不缺產鹽區,井鹽、海鹽、池鹽,種類頗多,若是一日水泥路修的四通八達,十一個產鹽區生產出來的鹽完全足夠供給所有的大清百姓們吃。”

“朕左思右想才發現原來是大鹽商們做獨一份的壟斷生意,鹽商們各個住著亭台樓閣的豪華大宅子,百姓們連質量好些的官鹽都買不起,這種現象顯然是不正常的,子清你說呢?”

曹寅的心臟像是“唰”的一下被一把利刃給刺了個正著,臉色瞬間都白了,但他是迎著月光而站,在白月光的印襯下,逆光而站的康熙瞧不見他嚇得變白的臉色。

康熙鳳眸微眯又睜開,目光複雜地看著曹寅低聲道:

“金團這般小都知道鹽商富、百姓們吃不起鹽的現象是萬萬不正常的,可朕坐在龍椅之上,沒有一個官員給朕提鹽政的問題。”

“朕還記得十年前有個正直的年輕人曾給朕上折子說南邊的鹽政亂相讓朕出手整治,那時朕騰不出來手,時機也不成熟,沒空料理這一攤子事情,那個年輕人遭受到南方官場抱團排擠,由朕出麵護下來了,可惜,後來時光荏苒也不知道是朕把那個年輕人搞丟了,還是他也被榮華富貴眯了眼,自己把他自己給搞丟了。”

曹寅一顆心已經徹底沉到了穀底,明白今晚的賞月是一場鴻門宴了,他額頭冒冷汗,雙腿發軟,嘴唇顫抖,嗓子眼像是被塞了一團棉花般,兩隻眼睛看著康熙,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康熙歎息一聲,拎起桌上色彩斑斕的酒壺看了看,失望地歎息道:

“有時候預售是好的,可絕大多數時候預售都是沒有保障的。”

一片烏雲悄無聲息地從東邊飄來,遮住了明亮的月光。

清風亭內起清風,翻飛的四個簷角下掛著的玲瓏燈籠隨風輕晃。

燈籠下麵綴的風鈴叮咚作響。

“唉,不瞞子清,朕有個孫子,他的審美很另類,不像朕也不像他阿瑪,獨獨像他自己。他特彆喜歡花裡花哨的大彩瓶,如果他這

次也跟著朕來織造府了,看到這石桌上擺放的茶壺杯盞肯定會高興壞的,說不準還會誇子清一句,你選的茶具特彆對他的胃口。可惜,朕與子清相知相伴、君臣相宜多年,子清終究還是把朕的素雅審美給忘記了啊,這種色彩絢爛的茶壺還是換了吧。”

康熙“砰”的一下將拎起的茶壺放回石桌上,轉身就往亭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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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寅也雙腿一彎曲,“砰”的一下將兩個膝蓋重重砸在了腳下的堅實地麵上,看著康熙的背影崩潰又後悔地痛哭道:

“萬歲爺,奴才錯了!奴才知錯了啊!”

康熙聽到身後傳來響亮“砰”聲,腳下的步子一頓,兩片薄唇抿成一條細線,攥緊了拿在右手裡的折扇,終究是沒有回頭。

“轟隆隆——”

漆黑的夜幕上滑過幾道銀白色的閃電,緊跟著就又密集的雨點子從天而降。

梁九功撐著一把八角油紙傘從一座假山後麵走出來,給帝王撐傘擋著雨水,主仆倆沉默著往院子裡走。

曹寅的哭聲混合著雷電聲、雨聲將清風亭周圍水池的錦鯉們給嚇得四處遊走。

次日,淋雨後的曹寅起了高熱,而帝王卻沒有來看他這個看重的奶弟。

第三日,君臣二人仍舊未見麵。

第四日,孫氏和李氏敏感的感覺到病弱的曹寅有事瞞著她們婆媳倆。

第五日清晨,康熙笑著告彆孫氏,在江南諸位官員、富商們的目送下帶著一家老小在碼頭處坐上龍舟,一路順水往東飄。

恭送聖駕的人和迎接聖駕的人是同一撥人,卻獨獨缺了江寧織造兼任兩淮巡鹽禦史的曹大人。

眾官員、富商和鄉紳們感到納悶極了,紛紛打聽,原來是曹大人幾日前淋了一場好大的夜雨,病來如山倒,病的躺在床上起都起不來身了。

龍舟到達揚州,病愈的胤禩帶著幾個太醫和一隊護衛們在碼頭處上了揚州。

九阿哥胤禟再度在船上暈的七葷八素的。

弘晞和自己四叔、八叔、十叔一共待在他九叔的房間內,叔侄四人齊齊下手,有捏老九下巴的,有按老九胳膊和雙腿的,勢必要將被九阿哥潑進江水裡的第八碗苦兮兮的暈船湯藥硬灌進胤禟嘴裡。

叔侄五人正打鬨嬉笑間,小安子捧著一個紅木小箱子驚慌失措的跑進來,看著裡麵的四大一小俯身焦急道:

“太孫殿下,四爺,八爺,九阿哥,十阿哥,奴才剛才在下麵床倉裡收拾你們從江南買回來的東西時,發現了這個箱子。”

“這是什麼?”

弘晞從椅子上起身,好奇的伸出雙手接過小安子懷裡的箱子。

小安子搖頭道:

“不知道,奴才是從殿下買的那一堆玩具裡發現這箱子的,上麵有鎖,瞧著挺重要的,奴才就趕緊把它抱過來了。”

胤禟像是再次找到逃避喝苦藥湯汁的機會了,一把推開仨兄弟,踉蹌著走到大侄子身旁,咧嘴笑道:

“來,金團,讓九叔這個巴圖魯給這箱子打開,咱們幾個好好瞧一瞧。”

叔侄五人拿著簪子、鉗子、小錘子,廢了好一番功夫才把箱子給打開,一聲“清脆”的鎖舌離開鎖眼的響聲發出來後,箱子打開,眾人瞧見裡麵放的東西,全都驚得瞪大了眼睛。

龍舟最上層,康熙正靠在窗邊的軟塌上,捧著手裡的書,望著窗外的滔滔江水發呆。

“汗阿瑪!汗阿瑪!”

“汗瑪法!汗瑪法!”

他的四個兒子和大孫子急匆匆的抱著一個小箱子衝進來,康熙伸手掀開箱子蓋兒,瞧見裡麵整整齊齊的擺著數十本泛黃的賬冊,賬冊上方有一張白紙,畫著一朵鮮豔的小紅花,有淡淡的血腥味從紙上飄出來,讓人能明白這紅花是用鮮血繪就的,而非是豔麗的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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