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第
二天一早,天蒙蒙亮,陳弦雨就把江屑喊了起來,“出發了。”
“?_[(”
沙音穿著父親的大衣,已經在路口等著了。
“分頭行動。”陳弦雨語速飛快地安排,“江屑和沙醫生,你們先過山,去核廢料處理廠考察地形,能找到空氣牆缺口最好,不過我想應該在工廠內部,不太好進,你們不要打草驚蛇,把警衛分布都記下來就行。”
那是綠皮列車交主線任務的終點站,不用想就知道警衛力量龐大,不是普通玩家可以抗衡的。
但人和係統鬥,總比和六團鬥要省事。
江屑身為盜賊,找路探路確實有一手,沙音不發瘋時也是理智冷靜的人,足以充當盜賊的大腦。
但江屑表達了他的疑惑。
因為陳弦雨正在說:“我們兩個去一趟無名鄉,晚點來彙合。”
江屑:“你和大蛋?你們能保護自己嗎?你是不是沒去過無名鄉,那裡的NPC很不好惹,做任務都是直接去廢料廠交罐頭,不去鄉裡的,你們遇到危險怎麼辦?”
“沒關係。”陳弦雨訂正道,“還有,他有名字,他叫王棲川。”
江屑:“……”
傻子叫大蛋不是挺可愛的嗎,江屑莫名其妙,還要嗶嗶,被大姐頭一巴掌扭轉了他的狗頭,“走了,彆浪費時間。”
無名鄉。
鄉裡似乎也發生過一場大火,大片的房子都倒塌了,零星有一些修好的瓦房,散落在記憶中的石板路上,一路走去,牆根都是煙熏後的痕跡。
陳弦雨遇到的第一個“NPC”,是鄉長的夫人。
鄉長夫人二話沒說就塞給他一個包裹,“你們是外來的旅人嗎,可以幫我把包裹送走嗎,拜托了,我兒子在前線打比賽,缺衣少食的,一封信都沒有。”
陳弦雨接了包裹。
並沒有彈出任何“接到支線任務”的提示。
男音說,【這是一個無法完成的任務。】
鄉長夫人抱怨道:“外麵交通全斷了,信號也沒有,電視機都壞了,唉,前兩天還是好的。”
陳弦雨問她:“夫人,現在是什麼年份?”
一聽這話,鄉長夫人瞪大了眼睛,立刻把包裹奪了回去,像是不放心交給一個腦子不好的人,“現在是王曆2129年啊,你這都不知道,你是外星人嗎?我兒子是不是就在和你們打擂台?”
鄉長夫人說著說著,就一臉戒備起來,又大呼小叫喊了鄉民過來圍觀,“他們會不會是外星人的奸細啊,一個癡呆,一個不男不女,我看就是奸細吧!”
陳弦雨歎了口氣,對王棲川說:“我現在知道所謂的‘NPC’是怎麼回事了,和我的每日晨會必喊口號的老板一樣,他們沒有從前的記憶,也不知往後的世界,他們被困在一段無限循環的記憶裡,成了副本數據的一部分。”
王棲川想了想,說:“他們,會思考,會動。”
“我也會思考,會動,可我明顯和‘NPC’不一樣。”陳弦雨讓王棲川看著自己,“不一樣吧,我上班的城市也變成了遊戲,可我沒有變成‘NPC’,但我又和‘NPC’有相同之處——我也沒有過去的記憶。”
王棲川伸出一隻手摸了摸青年的臉,想說什麼,但是以他語言能力似乎說不出來。
於是他沉默了一下,又把手放下了。
圍觀的鄉民越來越多,七嘴八舌,指指點點,陳弦雨仔細聽著他們的議論,“邏輯,條理,判斷式,都非常清晰,那應該就是所謂的黃道文明ai注入,不過……應該還是能問出一些情報的。”
陳弦雨安撫鄉民:“我們不是外星人,我們是來收集神像送去支援的,放心,小張他們都很好,遊戲一定會贏的。”
聽到這個名字,鄉民眼中的戒備才漸漸變成擔憂。
“孩子們真的沒事吧?”
“會贏的吧?”
“小弦貓呢?他那麼厲害,他肯定會贏的吧!”
“我前天才在電視上見過他,他……”
陳弦雨果斷捕捉到信息,“你見過他?”
鄉民搖了搖頭,“可我想不起他的樣子了,電視都壞了,唉,我老年癡呆犯了吧。”
鄉民又問妻子,“孩他媽,小弦貓是上過電視的,就在國際頻道,晚飯時候你也看到了吧?”
妻子茫然點頭,“對啊,奇怪,我也想不起他長什麼樣了,哎呀,總之他最好看了,他肯定會贏的!”
陳弦雨垂目思考了一下,然後問鄉民們:“你們說的小弦貓……他是本地人嗎?”
“不是本地人,但他和我們的兒子也沒區彆啦!”鄉民自豪地說,“你永遠無法想象他有多厲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掐指就能算出福禍吉凶,擺卦就能看到過去未來,我的老天,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聰明的人,又聰明又好看,哎呀要是我年輕二十歲我都想嫁給他!”
“他有我好看嗎?”
鄉民立刻如臨大敵:“你是什麼東西,你也敢和我們的小弦貓比?”
“可你們想不起他的模樣了,對嗎,他有留下什麼照片錄影嗎?”
“誒……還真有!”一個鄉民興衝衝跑回家,拿來一張照片,“是吃年夜飯大家拍的照……啊,這是小弦貓?不對吧……”
相片裡是一群年輕人的合影,陳弦雨一眼就看到了穿著廚師服的小孟。
又一眼認出了稚氣未脫的小張。
但他沒找到自己。
隻有一個穿著白衣的青年被大夥簇擁在中間,他低眉淺笑著,卻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
王棲川指著照片上的青年:“他,醜,你,好看。”
陳弦雨將照片翻了過去,發現以自己過目不忘的能力,竟也想不起剛剛看過的那張臉。
陳弦雨問鄉民:“他還有留下什麼東西嗎?或是留過什麼話嗎?”
“他家就在那邊,你可以去膜拜一下,回頭考試
考個高分啊。”
鄉民指了個方向,又警告他,“手腳乾淨點,不許亂搞破壞啊!”
“多謝,我會仔細的。”陳弦雨剛要走,又聽到鄉民在嘀咕。
“我記得後山還有個墳,好像是小弦貓臨走之前挖給自己的?不知道為什麼,好好的要給自己挖墳,多不吉利呐……”
“哎呀他肯定有自己的用意啦,小弦貓可是文曲星下凡,不是我們凡人能揣測的。”
“走走走,還是跟著他們吧,這兩個外星人不靠譜,快盯著他們,萬一他們亂搞破壞,惹文曲星生氣了可不好。”
“把狗也帶上,等我,我去牽二鍋頭。”
……
記憶中的家就在前方。
陳弦雨一路都在思考。
如果這個人真的就是自己,他想過無數種可能,但每一種可能的結果都指向——如果真的是他,以他的能力,怕是早就明白遊戲注定失敗,就像他決定和王走的時候的表情。
那是一種明知死局也決定一去的決心。
以他的倔強,他一定不會甘於死局,他一定會在絕境尋找生機,在灰燼留下火種,就像那份提前寫好的履曆,指引著死灰複燃的自己走向一條注定的路。
雖然想起來很討厭就是了。
陳弦雨討厭被操控的感覺,哪怕那個人是過去的自己。
所以,他向王棲川使了個眼色。
讓王棲川引開鄉民。
而他,已經從包裡拿出一把鏟子。
他決定去挖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