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裡是受陳隊長之托送王遠來診所的,這兩位可是救了供給站的大恩人,也算是間接救了拉裡的弟弟,他自然義不容辭。
可沒想到來了診所,這個眼睛長在天上的小老頭直接給王遠宣判死刑,打了一劑止痛針後就直接把人綁了起來丟到角落。
“老頭子我怎麼沒救?!傷口不是我處理的?藥不是我拿出來用的???”
徐老頭簡直氣得吹胡子瞪眼,絲毫不肯相讓。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小章魚悄悄豎起了耳朵。他探出半個腦袋,好奇地望過去——
雖說徐老頭是醫生,不過他並沒有穿白大褂,而是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衣服,匆匆圍了個白色的圍裙,上麵全是血。
不像是醫生,簡直像個殺豬匠。
拉裡氣得臉紅脖子粗,要不是看著對方是這裡唯一的醫生,而且在供給站的威望和人脈都很高,他早就動手了。
“你根本不是救人,你就是讓他等死!”
“拉裡!他的汙染值多少你難道不清楚?”
徐老頭又急又怒,他還有很多傷員要處理,沒時間再在這裡耽擱,索性直接把話說開了,
“要不是他是引開王種的調查兵,你以為誰會允許一個隨時可能變成異種的家夥留在這裡?!剛才外麵那些哨兵第一個就斃了他!”
此話一出,周圍人都沉默了。
因為事實的確如此,要不王遠是調查兵,或許早就有人跳出來說乾脆趁王遠還沒有徹底變成異種,提前砍了他的腦袋以絕後患。
拉裡驟然語塞,這一點他當然清楚,可之前他答應了陳隊長儘一切努力。
除此之外,其實拉裡還有一點私心,他們這種出身低賤的人,也許一輩子也就蹉跎在這裡了,可如果得了陳隊長一份人情,也許他的弟弟就可以進入特遣調查隊。
就在這時,拉裡忽然看見了趕過來的喬恩,他以為後者是陳新月派過來的,剛才那點心虛頓時散去,
“那治療艙呢?!徐老頭,我知道你上個月進了一台治療艙,而且現在治療艙明明就空著,為什麼不給他用!”
治療艙是十分稀罕的東西,對外傷的治愈效果幾乎是普通藥物的數十倍,隻是使用次數有限,耗能也高,使用一次的費用對供給站裡這些普通民眾而言,幾乎算是天價。
但如果治療艙配合淨化藥劑,必死的王遠卻很可能有一線希望。
雖然表麵上王種襲擊供給站造成了巨大的傷亡,但大部分要麼當場死亡,要麼直接被感染成了異種,如今診所裡麵雖然人滿為患,可大部分都是逃跑途中受到的傷。
因而並沒有誰到必須要啟用治療艙的地步。
所以在拉裡看來,這個摳門的小老頭就是存了私心。畢竟即便使用了治療艙,王遠活下來的概率也很渺茫,相當於浪費了藥劑。
一時間,雙方爭執不下。
就在這時,徐老頭無意間朝原野這裡瞥了一眼,他陡然一愣,立刻焦急又驚喜地跑過來。
“小原?”
徐老頭似乎知道原野不喜被觸碰,於是很是謹慎地停在了兩米外的位置,他看到了少年左臂上猙獰的傷口,滿眼心疼。
“你之前的傷還沒好,怎麼又”
老人歎氣,沒把話說完,轉而滿眼希冀地試探問他,
“昨晚應該是你吧,他們說有位除穢官大人在燈塔”
“——我不是除穢官。”
原野皺眉,直接打斷了他。
可即便如此,依舊有很多道目光朝這邊望了過來,好奇,敬畏,恐懼,感激所有人都在看原野。
剛才拉裡送王遠來的時候,就已經把有位除穢官在燈塔大戰王種的事跡說了一遍,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哦哦。對,對,你不是。”
徐老頭的語氣很是溫和,甚至透著些小心翼翼。不過很快他的語氣就焦急起來,
“這些不重要,你先跟我來,治療艙我早就給你準備好了,你傷得這麼重得趕緊治療!”
老人是知道原野胸前的傷有多重的,這下又添新傷,情況怕是糟糕到了極點。
徐老頭當了很多年的醫生,即便現在原野裝得再若無其事,雲淡風輕,可他一眼就看出少年現在光站著都是在強撐。
可原野沒動,他忽然微微側目,視線越過老人看向了後麵臉色慘白的陳新月。
同一時刻,葉雲帆也看見了陳新月。
她之前不知道去了哪裡,再出現在這裡時,竟背著一個很大的金屬箱。
女人像是剛剛才匆匆趕來,她渾身染血,表麵上看著似乎比原野傷得更重,身後的每一步都是一個血腳印。
這時的陳新月也望著原野,她沒說話,可嘴唇顫抖,眼裡滿是絕望和哀求。
很顯然,這位陳隊長聽見了剛才的爭執,也聽見了徐老頭對原野說的話。
小章魚看看陳新月,又抬頭看看原野,無聲在心底歎息。
現在的情況很明顯了——
這裡隻有一台治療艙。而它主人的態度很堅決也很明白,除了原野誰也不給。
至於王遠,要是不用治療艙絕對會死,可即便給他用了也不一定能活。
更何況前者隻是一個普通的,幾乎已經被宣判死刑的調查兵,而另一個卻是實力強大,疑似除穢官的天賦者。
誰都清楚,兩者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這一刻,就連剛才憤憤不平要徐老頭把治療艙給王遠用的拉裡也都閉了嘴。
論恩情,論實力,論身份,甚至論治療艙能夠發揮的作用,很顯然給原野用才是最高的性價比。
葉雲帆同樣看得很清楚。
他曾經聽過很多類似於生命無價的發言,可有些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總有一些生命會放在天平上稱量估價。
比如曾經有位年輕的大學生為救一個老農而死,很多人都會感到強烈的可惜和不值得。
為什麼要去救呢?
死的是那個老農才好,他哪裡有一個大學生的價值高呢?
陳新月也明白,王遠的價值遠不如原野,更何況如果不是原野,他們三個昨晚就應該死了。
所以這一刻,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請求的話,隻是感到一種溺水般的無力和絕望。
女人的膝蓋顫抖著,像是即將要彎下去。
可這時,原野卻忽然開口,
“那種低級的治療艙,我看不上。”
他的語氣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傲慢,一時竟讓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說完,少年便轉身離開,果斷又冷漠。
葉雲帆無聲歎了口氣——
真是個傻子。
陳新月不可置信抬頭,卻隻看見了那人離去的背影。
少年的脊背很挺拔,和他的刀一樣,帶著一種冰冷的銳氣。隻是這次,他的刀上掛上了一隻圓鼓鼓的黑色手套。
就在這時,有一隻粉色的小章魚從裡麵探出了腦袋。
葉雲帆打算看看這家夥的傷,畢竟之前他的黏液似乎確實有點效果。
於是他先是順著繩子爬到刀柄上,再順著刀柄落到少年的肩頭,最後熟練地鑽到他的懷裡去。
於是這直接導致原野的膝蓋陡然一軟,似是踉蹌了一下,但又瞬間站穩,並迅速轉過拐角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