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徐老頭顯然對原野有著十級恩人濾鏡,自然繼續誇誇,
“我在這海邊住了幾十年,從來沒見過這麼可愛又聰明的進化種。”
要是拿到黑市上去賣,很可能賣個天價。
但這句話徐老頭並沒有說出來,他很會看人,也很會做人,所以即便原野總是說一些聽起來冷冰冰的話,老頭也並沒有放在心上。
見原野對這個話題感興趣,徐老頭繼續笑眯眯道,
“而且有些進化種的智力很高,相當於幾歲的小孩子,要是你耐心教教,說不定它以後會更聰明。”
“噢,這樣。”
隻有幾歲孩子的智力,怪不得笨笨的,受傷了都不知道往哪裡跑。
原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吸納了這個建議,
“那我教教它。”
看著兩人相談甚歡,葉雲帆總算放下了心。不過他並沒有把原野口中的“教教它”放在心上。
這時,原野忽然開口:“我記得你上次在淪陷區找到了很多手術刀?我想要幾把。”
原野之所以知道,是因為上次在淪陷區是他把徐老頭撈出來的。
而沒說買,也不過是怕對方又說一些讓他難以回複的熱情客套話。
“好!好!這沒問題!”
相比於藥劑而言,手術刀並不算是什麼稀
罕東西。
徐老頭很快拿了幾把給他。
小章魚不再關注兩人的交流,他從少年的頭頂跳下來,重新吸附在他的金屬護肩上。
葉雲帆此刻在很認真地思索:如果這裡以後是自己的專屬領域的話,要不要讓原野給他安排個遮陽傘。
沒有空調的夏天,還要在戶外奔波的夏天,可真是太難熬了。
小章魚啪嘰一下貼在金屬護肩上,漂亮的藍眼睛仿佛失去了光。
“師父!師父!”
就在這時,屋裡傳來了小徒弟驚恐的尖叫,很快一個和喬恩看起來差不多年紀的少年慌慌張張跑了出來。
一時間所有人循聲望去。
“他.....他......”
小徒弟指著喬恩,神情驚恐,
“他帶來的那個人把自己......埋了。”
喬恩:“......?”
哈???
一時間,所有人呆立當場。
陳隊長率先反應過來,拉著喬恩直接往屋裡走。徐老頭也又驚又怪,匆匆跟在後麵去看。
一進屋,果然看見地上有個人形土包。
於是下一秒,屋子裡的人都齊齊朝喬恩望過去。
“我,我不是,我沒有,我不認識他啊!”
喬恩語無倫次,差點把舌頭咬掉。陳新月眉頭一皺,用力在卷毛小狗背後拍了一巴掌。
啪——
“把舌頭捋直了,好好說!”
隊長的威嚴在喬恩這裡是很可怕的,他立刻就變得有條理了起來,
“他......他昏倒在我身上,讓我帶他回供給站。然後我就把人背回來了。我真的不認識他。”
原野倒是沒有看喬恩,甚至都沒有進屋子,他隻是盯著徐老頭徒弟跑出來的那個房間,若有所思。
這個形容,有點耳熟啊。
就在這時,地上的土包忽然有了動靜。屋子裡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用最炙熱的目光盯著。
陳新月無聲無息摸出了槍,她從沒見過這麼詭異的情況,第一反應就是覺得對方可能是被異種汙染了。
否則一個正常人怎麼會把自己埋了?
噗——
土坑破開,一個臟兮兮的中年大叔仿佛詐屍般陡然坐起。
“水......快給我杯水......”
他就好像是剛剛跑完體測一千五百米,大喘氣的時候,肺裡發出的聲音就像是一個破風箱。
哢噠。
然而回應他的是手.槍打開保險的聲音。陳新月麵色陰沉,殺氣凜冽,
“你是誰?”
“我.....我是除穢官......過來支援供給站。”
這個答案一出,喬恩的臉陡然空白。
......啊?
他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你再說一遍,你是什麼東西?”
中年大叔:“......除穢官啊。”
這時候,就連一向冷靜的陳新月都愣住了。
喬恩不能理解,不可置信,他上下打量著從土坑中詐屍的男人,露出了世界觀崩塌的表情。
喬恩從小就聽各種關於除穢官的故事。
聽他們擁有著各種各樣強大的超凡能力,忠心於女王陛下的一切命令,奔襲於各種危險的淪陷區,斬殺恐怖的超強王種。
他們神秘,強大,忠誠,英勇。
——是人類最後的守護神。
而遇見原野之後,喬恩簡直覺得他孩童時期夢中的偶像直接從夢裡走了出來。
雖然強大的長官大人不知為何被革職,但這並不妨礙喬恩對除穢官這二個字充滿了十級的迷弟濾鏡。
直到——
他看見了這位姍姍來遲的,傳聞中的,強大的除穢官。
臟兮兮的polo衫,花褲衩,胡子拉碴,看起來很邋遢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渴死的中年大叔。
喬恩呆滯:“.......”
就連徐老頭都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
屋外,聽見全過程的葉雲帆都愣住了。
小章魚伸長了脖子,把裡麵那個自稱除穢官的中年大叔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眼睛從期待的圓睜0w0
到呆滯迷惑==?
小章魚看看那位鹹魚般又喪又邋遢的中年大叔,又扭頭看看從頭到腳寫滿了高冷霸氣的原野。
這兩個,真的是一個地方出來的同事???
幾分鐘後,徐老頭的小徒弟麵色複雜地給這位鹹魚大叔倒了一碗水。
“咕嚕咕嚕......”
中年大叔牛飲般直接灌下,然而喝到一半時,他忽然聽見了旁邊傳來了竊竊私語的聲音,
喬恩終於忍不住發問:“隊長,你說他真的和原野長官一樣,是強大的除穢官嗎?”
陳新月還沒搭話,正在咕嘟咕嘟大口喝水的中年大叔瞬間就噴了出來。
“噗——”
被噴了滿臉水的小徒弟:“..........”
大叔猛然轉頭,剛好跟遠處麵無表情的異瞳少年對上視線。
他呆滯一瞬,即刻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對方的反應太大了,葉雲帆立刻確認這家夥應該認識原野,而且應該是熟識。
下一秒,大叔把碗往小徒弟懷裡一塞,二步跨做兩步飛速朝原野走過來,他甚至下意識整理了一下亂糟糟的頭發。
最後,男人站定在原野麵前兩米的地方,神情忐忑而略顯惶恐,他右手握拳抵至左胸,俯首行禮,
“首......首席。”
葉雲帆愣住。
屋子裡的人也全都齊齊一愣。
隻有陳新月很快從愣神轉而變成驚愕。
首.
.....首席?!
原野竟然是首席?!!
就像調查官裡麵會按照實力和功勳劃分等級一樣,
除穢官也會。
其中最強的那一位就是首席。
陳新月常年奔波在淪陷區,
關於當年主城中有位除穢官犯下重罪被女王陛下親自下達放逐令的事情,她也隻是隨意聽聽。
畢竟那些事情對他們這些底層調查兵而言,太過於遙遠。更何況根據帝國律法,身為異變者的陳新月根本進入不了主城。
所以她從未想過,被革職放逐的那位除穢官竟然是最強的首席?!
不過,這也能夠解釋為什麼女王陛下對犯下重罪的罪犯下達的是放逐令,而不是判刑。
然而這時,身為主角的原野倒是沒什麼特彆的表情,他掀起眼皮看了男人一眼,語氣很冷漠,
“胡長川,你認錯人了。”
說完,原野拿著手裡的手術刀,抬步就朝院子角落裡的磨刀石那裡走。
麵前愣住的男人沒反應過來,卻下意識往旁邊一退,為少年讓開了路。
“我......”
胡長川腦子嗡嗡的,不明白為什麼對方明明準確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卻說自己認錯人了。
很快,他反應過來,立刻急急追上原野,
“首......呃原、原野先生?”
這個稱呼似乎屬於安全範圍,至少剛才無視胡長川的原野開始和他搭話了,
“這座供給站,屬於你輪值的哨塔管轄?”
如今人類帝國版圖中心是主城,從主城向四周輻射有十二座巨型哨塔。
除穢官的職責就是負責駐守主城和十二哨塔,而他們的戰鬥對象就是最強的王種。
如果所有的除穢官都呆在主城的話,一旦邊境出現王種就很難趕得及。
所以每隔一段時間,他們會進行輪值駐守。同時這也是女王陛下掌控整個帝國的必要手段。
“是......是。”
小章魚看見胡長川滿頭大汗,對方看起來顯然很怕原野,或者說是恐懼。
這一刻,葉雲帆忽然想起了昨晚原野跟陳新月和喬恩說的話——
【以前我在主城的時候,他們都怕我。】
原本他並沒有深想,畢竟在葉雲帆眼裡,原野隻是個戰鬥力很強,但其實善良又心軟的好孩子。
可似乎在彆人眼裡,他好像真的是令人避之不及的洪水猛獸。
確認這點後,少年冷冷側眸,瞥了他一眼,語氣不悅:
“如果我沒算錯的話,按照正常速度,你最遲昨天下午就應該抵達吧?”
“沒算錯,您當然沒算錯。”
胡長川沒時間擦額上的冷汗,急急解釋,
“事出緊急,我前天晚上接到示警傳訊之後就立刻動身趕過來支援,但是半路上遭遇了異種襲擊。所以......”
胡長川咽了咽口水,
“
車......車壞了。”
“噢,
”
??[,
可言語中的嘲諷卻很明顯。
“真的,真壞了。”
胡長川一邊努力強調,一邊神經緊張地注意著少年的動作。
這時,原野將五把手術刀排列整齊,然後伸出手在上麵描摹了一個更小的輪廓。
隨著他指尖的描摹,一道細細的白線隨之浮現在刀麵上。
那些白線落到胡長川眼裡,就像是生死的分界線。然而少年肩膀上的小章魚倒是沒什麼害怕的,他伸長了腦袋,好奇地看著原野動作。
葉雲帆原以為原野的能力要借助那把長刀才能使用,但昨晚之後他發現對方不用長刀也可以。
甚至現在,原野竟然還能運用能力進行這樣精細的工作。
——怪不得他那麼強。
葉雲帆在心中感歎。
可胡長川急了,他覺得這是首席的威脅,甚至是死亡警告,於是連連解釋,
“這這......這完全就是個意外,因為那條路是專用的運輸通道,一直以來都很安全,可昨晚......”
說到這,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話像是在推卸責任,於是立刻改了話頭,
“呃,聽聞供給站遭到王種襲擊,我也特彆特彆著急,我花了一整晚殺掉所有偷襲的異種後,立刻聯絡供給站確認情況,但是沒信號,今早到了之後我才看見是供給站的信號塔壞了。”
“總之首......原野先生,我是靠著兩條腿馬不停蹄連夜跑過來的,不,不然也不會搞得這麼......”
胡長川卡殼了一下。
他的除穢官製服在那一夜的激戰中損毀,幾乎成了一條一條的破布,於是為了不裸奔過來,他才隨便找了一身衣服蔽體。
最終走了一天一夜,靠著兩條腿走到了這裡。
可說出來太丟人了,胡長川局促生硬地轉變了話題方向,
“不過幸好,您在這。我就說王種都襲擊供給站了,怎麼還有這麼多人活著,原來是......”
“好了,不必跟我解釋。”
原野直接打斷,他拿起幾乎等比例縮小了一倍的手術刀,仔細端詳著,漫不經心開口道:
“剛才拿槍指著你的女人是王種的第一發現者,按照規定,你更應該找她和支援的調查兵組長了解情況。”
“哦好......是。”
胡長川愣了愣,這才轉頭看向跟在後麵的陳新月。
陳隊長抵達臨時診所後簡單收拾了一下,現在看起來雖然依舊有些虛弱,可精神極好,利落又乾練。
“你好,胡長官,我是B級調查官陳新月。”
她不卑不亢地自我介紹。
“哦,你好你好。”
胡長川很詫異甚至有點震驚。
因為印象中冷酷傲慢的首席大人從來都是獨來獨往,什麼時候跟彆人有
了交集?
還是一個女人?
然而胡長川並沒有往男女之間的關係方麵想,因為他親眼見過原野殺人。
殺一個企圖碰他的貴族女人。
那畫麵太過血腥,至今為止,都還是胡長川的心理陰影。
所以他一直都覺得首席這輩子應該和女人絕緣了,哦不,應該是和一切親密關係絕緣。
包括親情,愛情,友情,所有的......
咦,等等。
胡長川的餘光忽然一閃,他發現首席大人的肩膀上多了一小餅突兀的粉色。
花褲衩的胡長官猛地轉身,仔細去看。
剛才他太緊張,又不敢抬頭看原野,所以竟然一直到現在才發現少年的肩頭竟然趴著一隻......
——一隻水母???
胡長川的表情空白了一秒。
水母,趴在,首席,肩上?
一句話被砍成了幾段,一截一截地從男人的腦子裡蹦出來。
就在這時,原野總算切割出了一把還算滿意的小刀。
那小刀的模樣,幾乎和原野自己的長刀一模一樣,就像是一個縮小版的刀具模型。
“過來。”
原野抬起左臂,曲起手肘。
為了擴大“小水母”
的活動範圍,他今天又特地戴了拚接的軟甲護腕。
小章魚歪歪腦袋,很聽話地站到少年小臂的護腕上。
“喏,試試。”
胡長川眼睜睜看著首席把小刀遞給小臂上的“小水母”。
接著,一隻粉粉的小觸手伸過來,親昵地蹭過少年的指尖,然後才圈住了小小的刀柄。
小章魚很懵,他不明白為什麼原野忽然給自己做了個小刀玩具,但還是很配合地上下比劃兩下。
【嘿——!】
【哈——!】
【呀——!】
握刀的小觸手興奮起來,發出哇呀哇呀的聲音。
【我也要!】
【我也要!】
剩下幾隻也開始鬨著要玩。
於是葉雲帆就換了隻小觸手。
原野的表情很認真,還用食指把握刀的那隻觸手尖尖往下撥了一點。
“嗯,往下握。”
這一幕,讓穿著花褲衩的胡長官簡直瞳孔地震。
“這......”
他嘴唇顫抖,踉蹌後退兩步,甚至懷疑麵前的首席是誰冒充的。
這個世界怎麼了?
啊?!怎麼了?!!
他恍惚又迷茫,像是隻被蜜蜂蟄懵了的大熊。
小章魚沒有注意旁邊已經懷疑人生的花褲衩,他以為這是原野給自己做的玩具,倒是玩兒得很開心。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男生得到了一根筆直的長木棍,無論年紀多大,他都得撿起來嘿嘿哈哈比劃兩下。
就在這時,小章魚聽見原野突然開口,語氣認真:
“明天開始,跟我學刀。”
“......?”
小章魚陡然一僵。
啊?
啊???
你讓一隻章魚寶寶,學用刀???
葉雲帆看看小觸手握著的刀,再看看原野的手指,然後他鬼使神差地把刀伸過去跟原野的手指比了比。
這模型小刀竟然還沒有對方的手指長!
所以他這隻章魚寶寶用刀能砍什麼?
幫忙切劉海嗎?
這一刻,小章魚臉上的表情終於和花褲衩大叔同步了。
恍惚,且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