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了兩個小時。
但實際上桌上的菜都沒怎麼動,那一瓶酒倒是喝完了,不過大部分都是嶽子煦喝的,葉雲帆就隻把最開始對方倒給他的那一小杯喝完了。
結束的時候,葉雲帆看了一眼窗外,太陽已經快落山了。
冬日的夕陽不太好看,暮氣沉沉的,沒有夏日的豔烈,也不會染紅大片的天空,隻有西邊那一抹略顯刺眼的淡金色。
葉雲帆忽然覺得太陽好似生了病,這個世界也好似病了。
他在看窗外的時候,嶽子煦就在看他——
剛才吃飯的時候葉雲帆已經取下了帽子,露出淡粉色的短發。
這個世界的人類擁有五彩斑斕的發色眸色,那大多都是異變者,或者是人種混合產生的,嶽子煦並不覺得奇怪。
隻是他沒想到葉雲帆的發瞳色也會發生改變。
現代社會世界裡的葉雲帆是黑發黑瞳,身上有著一種很古典溫潤的氣質,讓人一眼就覺得這個人的家教肯定極好。
他完全不像是偏遠大山裡出身的孩子,倒像是哪個世家裡養出來的,脾氣好性格好,頭腦聰明,執行力也很強,總之嶽子煦覺得這個世界所有美好的形容詞都可以放在葉雲帆身上。
男人染粉色的頭發,世俗的眼光第一就會覺得離經叛道,或者娘氣,若是臉長得好看一些,也會讓人想到那些韓國男團愛豆。
總之,這個發色總會給人一種不可靠,飄忽,脆弱的感覺。
但葉雲帆不會。
那種被貼上童話,夢幻,少女心標簽的顏色落在他身上,竟有種奇妙的契合,隻覺得美好又溫暖。
他沐浴在冷冬的斜陽中,像是這個灰暗世界裡唯一鮮豔明亮的顏色。
——讓人想到希望的顏色。
......可這份希望不是嶽子煦的。
他忽地垂下眸,暗沉沉的眸子裡像是有一潭深不見底的漩渦。
而同一瞬間,太陽落了山。
最後一絲餘暉泯滅消散,世界沉沉墜入寒涼黑暗的冬夜中。
“小煦,競賽的事我自己會看著辦的。你也保護好自己。”
他起身,想要告彆離開。
可嶽子煦忽然抓住他的手腕,語氣急切焦灼:
“葉雲帆,這隻是個遊戲,你明明最懂遊戲,不按規則來的後果......這裡的人,他們跟你有什麼相關?他們隻是一些......一些,說不定都隻是一些數據。”
“嗯,我知道,我們剛才討論過這個問題了。”
葉雲帆慢慢掙脫他的手。
葉雲帆理解這個世界的殘酷,也深諳玩家的迫不得已。隻是他不願意對同胞刀刃相向,也無法看著身邊的人這樣痛苦如牲畜般地活著。
但這些說出來,有點像是說教,又或許會被稱作是爛好心的聖父,所以他就不解釋了,也不試圖非要讓嶽子煦順著自己的路去走。
葉雲帆從不
試圖將自己的觀念強加在彆人身上,即便是關係再好的人也不會。
但他認定了的事情,誰也無法改變。
在一些大是大非的原則性問題上,葉雲帆有自己的堅持。
主神說要自相殘殺,選出最後的人,然後呢,那些人依舊得受製於所謂的任務和設定。
葉雲帆不喜歡受人擺布。
他厭惡滿手鮮血,厭惡草菅人命,厭惡這世間一切不平事,可這場所謂的遊戲卻集齊了他所有的雷點。
那他就偏不。
葉雲帆要順著自己的心走,他要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
如若不然,他就會很痛苦。
就像網上那句話說的那樣,人類大部分的痛苦,都來自於自己的三觀。
有的人隻要吃飽穿暖就很快樂,但有的人物質富足卻依舊會為彆人的痛苦而痛苦。
再多解釋的話葉雲帆就不說了,因為他很清楚自己和嶽子煦也不是一條路。
不同路的人,硬生生拴在一起也是痛苦的。
所以還是分開走比較好。
葉雲帆拍拍嶽子煦的肩膀,並沒有刻意疏離,還是像以前一樣對他溫和地笑了笑,說:
“合作的事情我剛才已經說清楚了,你考慮一下。現在已經有點晚了,我先回去了。”
“......”
嶽子煦沒法挽留他。
他喜歡葉雲帆這樣的性格,若非如此少年時期困頓的他不會被葉雲帆所溫暖,也不會被對方一手拉出貧困的泥潭。
可偏偏這時候,嶽子煦又痛恨葉雲帆這樣的性格。
這裡又不是現代法製社會,善良和好心隻會被彆人吃得骨頭都不剩。
“我送你吧。”
嶽子煦拿著車鑰匙跟著他下樓,
“你住哪?”
“啊,不用。”
葉雲帆隨口拒絕,
“很近的,我走過去就行。”
“......?”
很近?
嶽子煦微微一愣,抬頭就看見了門外站著的那道熟悉人影。
對方背負長刀,麵無表情地站在那裡,筆挺頎長的身姿也像是一把刀。
“十五,你來了?”
葉雲帆剛才在樓上就看見他了,所以才很快下了樓。
第一次戀愛的小葉哥哥渾身都散發著一種特彆明媚的氣息,哪怕是在昏暗寒冷的冬夜裡也很明顯,讓十五總覺得他身上好像有一種甜甜的味道。
“嗯,接你。”
少年走過來,很自然又很刻意地牽住了葉雲帆的手。自然是動作,刻意是在嶽子煦麵前。
牽手的同時,他還淡淡瞥了嶽子煦一眼。這個動作落到後者眼裡簡直就是挑釁。
或者說的確是挑釁。
葉雲帆背對著嶽子煦,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十五身上,自然錯過了兩人在暗地中的眼神交鋒。
十五把他的手拉過
來,揣到自己外套寬大的衣兜裡。
“你手好涼,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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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不冷。”
畢竟葉雲帆本身的體溫就偏低。
但作為異變者的十五很暖和,他明明就穿了一件略厚的加棉外套,可整個人在寒風中暖得就像個小火爐似的。
他們短暫交流了兩句,也沒什麼曖.昧的話,但偏偏那種氛圍讓人半點也插不進去。
可就是這種淡淡的感覺才可怕。
那種在外人麵前你儂我儂黏糊糊的戀愛表麵看很甜,但就像是燃燒的稻草,燒的火很旺,但也很容易就結束了。
這種自然又契合的狀態才會穩固而長久。
嶽子煦意識到了這種可怕,也意識到了葉雲帆的認真。
畢竟這個人是那種做什麼事都很認真的性格,尤其是對待感情。
幼年時期誰家給了葉雲帆一個餅,誰又給了他一件舊外套,葉雲帆都記得清清楚楚,這麼多年,他次次回去都會送東西,價值多百倍的東西。
嶽子煦太了解葉雲帆了,就是因為越是了解,他就越是嫉妒那個能被葉雲帆喜歡的人。
為什麼偏偏是這個世界的人?
甚至或許都不算是人,沒準兒L隻是一團數據。
嶽子煦聽說過熔北基地,也了解過他們內部的家族掌控模式,絕大部分的異變者都不過是司家養的家奴。
為什麼葉雲帆偏偏喜歡這樣的人?
曾經嶽子煦覺得葉雲帆會喜歡那種受過高等教育,溫柔漂亮又有著豐富內涵的女性。
但現實卻截然相反。
嶽子煦想不通,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他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輸給一個......一個土著。
但此刻心中萬般的酸澀和惱恨都被他壓住了,沒有表現出來。
少年時期的自卑怯懦讓嶽子煦一直小心翼翼,到現在他已經習慣了不將想法和心情表現在臉上。
“小煦,那我們就先走了。”
葉雲帆不是那種喜歡在彆人麵前大秀特秀的人,他的性格很內斂,所以隻是簡單跟十五說了兩句話,就回頭對嶽子煦招招手,
“天冷,你回去吧。”
“......好。”
嶽子煦扯著嘴角,也露出一個笑,就像親近的朋友那樣,也對葉雲帆招了招手,表示再見。
隻是他沒有立刻轉身回去,而是看著那兩人手牽著手慢慢走遠,然後折轉,進入了熔北使團所居住的地方。
——這一下將嶽子煦之前的猜測擊得粉碎。
他們的確已經同居了。
或許還做過了最親密的事情。
嶽子煦的臉色忽然有點發白。
他在冷風中站了許久,直到身體都凍得有點發僵,才慢慢轉身回去。
“科林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