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喊了他一聲。
“你怎麼了?”
“噢,沒事。”
葉雲帆站起來,抬手升起火焰,將洞穴內的屍體和汙穢全部燒掉。
“我就是......好像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他搖搖頭,不再多說。
“走吧,我們得趕緊回熔北。”
葉雲帆跟十五一起走出去,合力將車子推了出來。
嗡嗡——
車子啟動,一路向北疾馳而去。
·
與此同時,熔北基地的異變者特殊監獄
四周高牆聳立,電網密布。
身穿黑色製服的警衛持槍站崗,隻不過這時候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門口的位置。
一群守衛正焦急又無奈地攔住了眼前非要硬闖的銀發青年。
監獄大門的負責人剛剛聽說那位小祖宗來了,忙不迭地匆匆奔來,一來就遠遠看見了被人群簇擁在中間的司眠。
那人很顯眼,乾淨漂亮的銀色短發,脊背挺拔,身姿頎長,身形清瘦卻不單薄,即便單單隻是一個背影也讓他在一眾警衛中顯得鶴立雞群。
“守衛長!”
警衛們看見他,就像是看見了救星,紛紛讓開道路。
“守衛長來了!”
守衛長攔住司眠,平日裡威嚴的麵容微微發苦:
“小少爺,司眠小少爺,您可彆為難我們了。”
“你就說我逼你的......你就說我持槍強闖監獄。”
司眠掏出一把槍,有點費力又生澀地拉開保險,接著他抵住對方的心口,
“嗯,這樣就好了。”
“......”
守衛長沉默,他看著眼前的那雙乾淨又期待的灰色雙眸,半天都沒說話。
司眠遺傳了母親的模樣,所以男生女相,五官尤其精致漂亮,像是擺放在昂貴櫥窗裡的天價人偶。
若是單看臉,或許很容易被誤會成女性,不過身形骨架倒是男性的模樣。
他很高,約莫一米八二,身形清瘦。由於早產,司眠從小到大身體一直不是很好,至少算不上強壯,他唇色偏淡,嗓音很輕,給人一種病弱貴公子的感覺。
被那張近在咫尺的臉晃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哀哀乞求著,
“上麵命令說不能放您進去,我這......我也是沒辦法。”
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突然噗通一聲跪下,全然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您開槍吧。”
司眠微微睜大眼:“......”
他定定注視了守衛片刻,忽然又把槍口調轉方向,抵在自己胸口,
“開門嗎?”
“!!!”
守衛長驚得渾身寒毛都豎起來了,就連站在旁邊的其他人也立刻圍攏過來。他瞬間從地上彈起,跟身後的人用力揮手!
“開開開!!!”
這一招果然有用。
司眠總算成功進入了陰森黑暗的異變者特殊監獄。
走廊潮濕陰暗,頭頂有一些笨重的攝像頭。
進來之後,司眠就立刻鎖門,把緊跟在身後的警衛們都關在了外麵。
他越過兩道厚重的鐵門,前麵就是如同蜂房般分隔開的小小監室,裡麵依次關著十來個囚犯。
囚犯們聽見了開門的聲響,紛紛探出頭來,望著進來的人。
司家的人都是銀發,但容貌五官大多都偏硬朗英俊,氣質也都高高在上,威嚴冷酷,隻有司眠是個異類,長相漂亮得像個女人不說,性子也軟弱。
所以他們很容易認出了這個銀發青年的身份。
“哇哦,小少爺!”
這裡麵關的都是重刑犯,也全部都是異變者,他們要麼汙染程度嚴重幾近異化成異種,要麼犯下血案重罪無法掌控,要麼就是精神出了問題的家夥,總之全部都是窮凶極惡之徒。
“救救我啊,小少爺!”
“哈哈哈哈司眠!司眠!”
“真漂亮啊小少爺!”
“......”
他們或是哭求著喊司眠救命,或是惡意又怨毒地盯著他,還有一些對他吹口哨,做出各種下流的動作。
在這個女性稀少的世界,一些外貌出色的男性就成了欲.望發泄的對象。
司眠皺了皺眉,目不斜視,疾步往裡麵走。他很清楚,自己在這裡待不了多久。
自從半年前十五去南方出任務傳回失蹤之後,萊雅就被父親下令從他身邊帶走了。
他們不允許他見她。
司眠想儘辦法,直到今天才找到機會擺脫身邊跟著的其他女仆跑到監獄來。
作為司家捧在手心裡的幺子,司眠從來沒來過這種臟汙的地方,裡麵潮濕惡臭的環境讓他很不適。
同時這裡麵的布局也都像是迷宮一樣,若是不熟悉的人進來了肯定會迷路。
但司眠想辦法提前拿到了監獄的布局圖,他直接背了下來,甚至進行過多次的演練。
於是現在憑借著出色的記憶裡,司眠很快在這迷宮一樣的監獄裡找到了方向,迅速朝關押萊雅的那一間疾步而去。
這時候,少女穿著臟汙破舊的長裙,抱膝蜷縮在牆角,隻是裙擺破了,裸露出血肉模糊的小腿。
她的頭發長長了不少,隻是沾著血汙,一團一團黏在一起,遮住了蒼白的側臉。
女仆的發型都是有要求的,她們的穿著打扮都必須看起來溫順聽話,所以之前萊雅都是齊劉海,修剪整齊的短發。
隻是她早就不是女仆,所以也不必維持那樣的發型了。
少女沉默地蜷縮在那裡,就像是一隻傷痕累累的幼獸。
她閉著眼,在想哥哥的事情。
幾個月前十五去南邊執行任務,後來同行的路加說他失蹤了,也許是死了。
十五是極少數成功融合王種異變源的特殊異變者,他的死對熔北來說是很大的損失。
於是異變者研究所就申請將十五的妹妹進行改造,彌補損失。
司眠不同意。
但是他的大哥和父親早就看不慣他如此寵愛一個女仆,還是個這麼久都沒生孩子的女仆。
權衡之下,十七顯然成為異變者彌補十五的空缺更有價值。
於是萊雅就成了異變者,她填補了哥哥的空缺,並進行了殘酷非人的戰鬥訓練。
萊雅以為自己的未來是會和哥哥一樣,但這樣也不錯,她至少不用為司眠生孩子了。
但是沒過多久,他們就說十五叛逃了。
他不是死了,是丟下她逃走了。
而現在,領主大人非常憤怒,要處死她。
萊雅並不畏懼死亡,她隻是想不通為什麼哥哥要丟下她。
明明當初他說好要回來的。
少女一遍一遍地想,但她怎麼也想不通。直到一道熟悉的嗓音讓她從無儘的自我懷疑中掙脫出來。
“萊雅——!”
“......?”
她微微一怔,回頭,竟然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小少爺?”
萊雅迅速起身跑過去,腳上的鐵鏈隨著她的動作嘩啦啦地響。
少女的神色很焦灼,
“你怎麼會在這裡?
”
我持槍闖進來的。??[”
司眠對她揮了揮手裡的槍,似乎對這件事很驕傲。他蹲在臟汙的地上,拉開外套,把裡麵藏著的食物一個接一個塞進來,
“快吃快吃,不然他們等會兒來了,就吃不了。萊雅你放心,我會說服父親改變主意的。他就是氣壞了腦子不清楚。”
說到這,司眠湊近過來,小聲道:
“我聽說了南方基地的事情,你哥哥好像加入了什麼起義軍,他們做的事情.....怎麼說呢,很奇怪,但我覺得挺好的,不是什麼壞事。”
“......”
萊雅張了張口,垂下眸不知道說什麼。
不過他們也僅僅就說了這麼幾句話,就有一群警衛飛速進來。
領頭的是個身材精悍的男人,隻有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睛上戴著眼罩。
“小少爺!您不該在這裡!”
他言辭冷酷,眉頭緊鎖,看向萊雅的目光很不善,
“......”
司眠站起身,他很清楚自己留不了多久,隻是沒想到這麼快。
他抿了抿唇,隻說:“我自己要來的,不許為難她。”
眼罩男沒有回答他這句話,隻說,
“大少爺讓您現在去見他一趟。”
“......行。”
司眠回頭看了一眼萊雅,對她笑了一下,示意不用擔心。
“走吧。”
萊雅看著他在一眾人的簇擁下,離開了監獄。有幾個人沒離開,他們打開門鎖,特地進來當著少女的麵將司眠帶來的食物踩得稀爛。
“嗬,癡心妄想!”
“......”
萊雅冷冷盯著他們,一語不發。
直到那些人走後,她才把東西都撿起來,剝掉上麵臟汙的部分,一點點吃掉。
另一邊,司眠不出意外地又被司恒嚴厲訓斥了一番。
“那個女奴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司恒完全不能理解。當初那個女奴本來是要送給他做生育女仆的,但司眠喜歡,非要討過去。
那時候十七才十四歲出頭,身材乾癟癟的,也沒發育,司恒自然看不上,就送去給弟弟玩兒了。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司眠後麵竟然會對一個女奴那麼上心,以至於敢違抗父兄的命令。
“父親已經下令了,她必須死!”
“大哥,我不明白!”
司眠的聲音頭一次這麼充滿怒意,隻是不夠有威懾力,
“十五做的事情憑什麼連累萊雅,她一直待在我身邊。她是忠心熔北的,她什麼也沒做。”
“因為他們是兄妹!”
司恒也很火大,
“他們身上流著一樣的血,就像是你和我!”
司家是那種最傳統的家族觀念,極其明顯的父權製。他們崇尚血脈,認為血緣關係是這世界最牢不可破的關係。
“司眠,你以為你憑什麼過得這麼好,他們為什麼叫你小少爺?!是我們,是家族讓你過得這麼好!”
可偏偏司眠就像是被那丫頭勾了魂,竟敢頂撞他。司恒的手抬起又放下。
但是司眠的身體太弱了,也許是早產,也許是天才總是體弱。總之這個寶貝弟弟磕不得碰不得,這麼多年來都是被司家捧在手心裡養著的。
於是司恒隻能氣急敗壞地告訴他:
“你,我,我們整個家族都是一體的!我們才是你最親的人!父親的命令就是天,就是絕對的,你怎麼能為了一個女奴違抗父親的命令?!。”
“......”
司眠越聽,臉色越是慘白,但是他固執地站在那裡,用沉默表示心裡的不服。
“好好好,不服是吧?”
司恒冷笑兩聲,喊來人,
“關起來,這個月你都彆想再出門了!來人,去通知監獄那邊,把那個十七打一百鞭。我告訴你司眠,你見她一次,我就打她一次,說不定就等不到處刑那天,就可以讓人收屍了!”
“大哥?!”
司眠震驚,他立刻上前拽住男人的手臂,
“你不能這樣!!!”
但門外很快進來了兩個女仆,
“是,大少爺。”
她們似乎受過特殊訓練,很輕鬆就拉住了掙紮的司眠。
砰——
司恒摔門而去。
司眠被軟禁起來。
而在他被軟禁的第二周,葉雲帆和十五就抵達了熔北。
三月的北方依舊很冷,隻能看見一點點綠色。
這個冬天又凍死餓死了不少人。
即便開春,也沒有多少生機的氣息。
雪化了,基地外麵隨處可見腐爛的屍體。葉雲帆從車窗往外看,發現有士兵正在清理那些屍體,他們表情嫌惡,把屍體丟到推車上,然後集中到更遠處的坑洞裡。
葉雲帆看見了濃濃的黑煙,那是焚燒屍體的黑煙。
城門口的隊伍稀稀拉拉的,似乎等待著過安檢。
葉雲帆聽見有人在討論南方基地的事情。
幾個月過去,南方基地更換統治者的消息也隨之傳開。有人從南方來,說那裡的領主不是領主了,叫基地長。
“他們那裡去年冬天發放了救濟糧,還給衣服穿。都沒怎麼死人。”
“真的嗎?騙人的吧?!”
“真的,我騙你乾什麼,我有個老哥去過,親口跟我說的。說他們好像還製定了個什麼法,總之基地裡都不能殺人也不能搶劫了,得坐牢!”
“誒誒,我也聽說了,說十歲以下的小孩兒可以免費去學認字......”
“......”
十五沒想到消息竟然能傳這麼快,這麼遠。他從車窗伸出頭去看了看,有熔北的城防士兵看見了他,不過也隻是隨意掃了一眼,沒有過多注意。
葉雲
帆之前在科林特身上得到了一個C級技能-虛假麵具,能夠短時間內改變一個人的容貌。
剛好,這就用上了。
這時候有人背著包,偷偷摸摸地混跡在人群中,似乎在賣什麼東西。十五望了幾眼,忽然說,
“葉雲帆,你得買個限製器。”
“啊?”
葉雲帆愣了愣。
“熔北的所有異變者都必須佩戴限製器,如果是在外麵意外感染的,還得自己給錢向基地買限製器。所以一些人為了避開限製器的控製,就會買一些非基地出產的,然後混進去。”
限製器也是分級彆的,比如十五的就屬於特彆定製,其他還有一些普通的,有一些廉價普通的限製器,也用於普通人約束奴隸之類的。
總之廣泛使用。
“但中央基地是禁止使用的,因為核心技術掌握在熔北手裡,他們不會把自己的命交到熔北那邊。”
“噢~”
葉雲帆恍然。
於是他也就下車去買了五個,打算做個實驗,也有個備用。回來後,葉雲帆先試著戴在觸手上。
接著,他的觸手縮小,很輕易就掙脫了。
“這個倒是困不住我。”
葉雲帆打算將東西戴在脖子上,但忽然被十五抓住手腕,
“要不還是算了,你隱身混進去吧。”
限製器的原理是禁錮脖子,一旦得到信號或者強行被破壞的時候,它就會彈出鋒利的刀片割斷人的喉嚨。
但如果是特質的,就還會有其他的威脅方式。
葉雲帆知道十五在怕什麼,他拍拍少年的肩膀。
“沒事,我到時候變成小章......小水母就很容易掙脫。”
哢噠。
說著,他將限製器戴在了脖子上。
然後隨著一道淺粉色的光閃過,男人逐漸縮小,衣服塌陷,一隻粉色的小章魚鑽了出來。
他朝十五揮了揮小觸手,比了個愛心。
“......”
十五愣了愣,沒忍住笑。
就在這時,不遠處忽然吵嚷起來,有士兵抓住了那個倒賣盜版限製器的家夥,似乎正在搜尋剛才的買主。
那個小販指了指十五他們的車,接著,那隊士兵就飛速朝他們過來了。
咚咚!
領頭的人很凶地敲了敲車窗,然後一把拉開駕駛座的車門。
“下車!搜查!有人說你們違規買了限製器!”
“......”
十五沒說話,他在迅速思索對策。
但就在這時,拉開駕駛座的人掃視一周,在副駕上看了兩眼,那裡沒有人,隻有一堆衣服。
他眉頭皺起,很凶地問:
“剛才那個買限製器的男人呢!我剛才看見他上車了!”
“在這!在這!”
十五聽見葉雲帆的聲音,立刻回頭,隻見男人匆匆套上褲子,上身赤/裸,著急忙慌從後排伸出腦袋。一副正打算做點什麼難以描述之事卻被人中途打斷的樣子。
葉雲帆裝作很慌亂的模樣,磕磕巴巴開口:
“呃,我們.....我們確實買了。”
他似乎極不好意思地解釋,伸出雙手。
“但,但不是拿來乾壞事的,呃......您看......”
士兵愣愣盯著他,目光上下打量,最後目光落在葉雲帆手腕上的限製器,兩個限製器分彆鎖住了手腕,又接連鎖在一起,就像是一副彆致的情趣手銬。
“........???”
這一瞬間,十五和來檢查的士兵都沉默了。
限製器還能搞這個???
士兵眼神複雜又震驚,他在兩人之間來掃視,最後砸了一聲舌,
“嘖......”
——玩兒得可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