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過去之後宋老一邊吃一邊跟宋聲說話,“我們來的比較晚,還算幸運,負責把木頭搬到需要用的地方。聽說來的早的那一批都被派去伐木了。”
“剛發下來的木頭還要剝皮晾曬,從河那邊運過來,中間隔了條河,不大好運,聽說好幾個人都折在那兒了。”
宋聲聽他爹說完,眉頭微皺,問道:“就沒有什麼好的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嗎?用人力繞半條河把木頭搬過來,照這進度,再過半個月都乾不完。”
“誰說不是呢?不過就算乾不完,這徭役最多也就二十天,已經熬完一半了,剩下的咬咬牙堅持熬完就解脫了。”
宋聲看著眼前他爹瘦的有些憔悴,嘴巴乾的起皮,臉上泛著一絲冬天北風吹過的焦紅,後麵的背更佝僂了幾分。
“爹,明年我下場考試,等考上了秀才,咱就不用受這些苦了。”
“哎,我娃有這信心就行!”宋老一聽宋聲說這話,本來陷進去的眼窩突然精神了幾分,他就愛聽兒子說這種話。
仿佛宋聲一說這話,他就覺得自己兒子已經考上了秀才似的,從心裡到眼裡都是高興的。
他們倆正說著話,陸鳴跟著陸清過來了。
陸清在蹲著吃飯的人群裡喊了好幾聲小舅舅都沒人應聲,轉過一個拐角後看到有幾個人在圍著打架,他走上前去一看,打架的主角之一竟然就是他的小舅舅陸鳴。
陸鳴身形健壯,旁人跟他打架不一定能討的便宜。
看到陸清來了,陸鳴下意識把伸
出的拳頭收了回去,對方看他收了手,趁機一拳揮了過去,陸鳴臉上結結實實挨了一拳。
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外甥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但總不能繼續打下去,陸鳴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裡仿佛寫著,你給我等著幾個字,然後拉著陸清走了。
陸鳴打架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中午搶飯的時候那個人沒搶過他,剩下的飯不夠吃了,便跟他打了起來。
因為吃食不夠分打架在服徭役時是件很常見的事,隻要不被差役們發現,大家基本上都私下解決。
陸鳴打起架來很容易發狠,看起來有點嚇人,不過他在陸清麵前扮演的一向是個老實肯乾的形象,這次也是意外,被他看到了發狠的一麵。
不過好在陸清沒多問,隻是一個勁兒的擔心他。
“清哥兒,你怎麼過來了?”陸鳴問道。
“小舅舅,我今天跟相公一塊過來看公爹,沒想到竟然看見了你。還好今天帶的餅子夠多,咱們往那邊走,去找相公,一會兒你也吃點。”
“你們帶餅子來了?!”陸鳴本來就食量大,在這即便能搶到飯也吃不飽,如今一聽到有餅子吃,雙眼都冒光了。
“嗯,早上奶奶給我們裝了好幾個,在我懷裡暖著呢。咱們去那邊沒人的地方吃,彆叫人看見了。”
雖然大多數服徭役的都是良民,但大家都是吃一樣的飯,到陸鳴和宋老這卻能吃到家人送的餅子,難免有人眼紅嫉妒。
所以還是避開一下,免得被有些人盯上給他們找事兒。
陸鳴和宋老一人吃了個餅子,又吃了一個雞蛋,才勉強吃飽。
本來張杏花準備這麼多餅子是打算給兒子留著讓他慢慢吃的,沒想到陸鳴也在這裡,倆人一頓給解決完了。
不過看到人還好好的,尤其是他爹宋老,瘦是瘦了些,但精氣神還在,宋聲多少放心了些。
陸鳴還行,不過由於連日裡勞累,再加上天寒地凍的沒休息好,下眼圈也是一片青黑,看著瘦了不少。
兩個人走的時候,陸鳴叮囑陸清:“回去給你祖母還有你爹捎個話,就是說我現在在小雲亭,沒什麼大事,人好好的,讓他們彆擔心,再過幾天徭役結束就回去了。”
陸清點點頭,至於宋聲,他知道回家該怎麼說。
從小雲亭的地界出來,宋聲道:“現在時間還早,我想去後麵那條河邊看看。”
“去河邊?河邊有什麼好看的?不是說才剛掉進去兩個人,相公,河裡會不會有水鬼呀?”
“有,到時候水鬼看你長得好看,把你撈去當夫郎。”
陸清睜大了眼睛看著宋聲,意識到相公在跟他開玩笑,他轉頭嗔怪道:“相公就會胡說,根本就沒有水鬼。就算是有,我也不會去給他當夫郎的,我隻給相公當夫郎。”
宋聲被甜到了。
“嗯,你說的對,你是我的小夫郎。那我的小夫郎,怎麼說,陪不陪我去河邊?”
陸清笑道:“去去去,相公去哪
我都陪著去。”
兩人一路朝著叢元河走去,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就看到河對岸隱隱有民夫在搬木頭。
宋聲大概估算了一下河的寬度,心裡頭有個從河對岸運木頭的法子漸漸成型,不過他還要回家畫下來仔細琢磨琢磨可不可行。
若是可行,從河邊運木頭的民夫能節省一大半出來投入到其他活計裡麵,這樣宮殿的修建速度就會加快一大截兒,沒準還能早早結束這次徭役。
此時的盧鈺也在為此事頭疼,他剛知道因為從河對岸運木頭的事又損失了兩名民夫,因為此前翻船的事他已經到王府登門拜訪過,將此事說與陳王聽了。
可沒想到才短短幾日,又死了兩個民夫。
盧鈺十分生氣,雖然他在這個縣令的位置上做不久,但在其位謀其政,既然現在這個線歸他管轄,那就要為百姓解決問題,為大家謀福祉。
一來是為百姓考慮,也是造福江山社稷的事。二來在這裡做出一些成績後,也不枉祖父把他安排到這裡的苦心。
所以盧鈺即便十分生氣,但仍然清醒的知道如今當務之急不是找陳王的麻煩,而是怎樣才能有更快捷的法子把木頭運過來,減少傷亡。
陳王是當今聖上的第個兒子,封地卻在這麼偏遠的宜州,也許是對陳王這個兒子的補償,聽到他要在這裡建宮殿的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沒有追究。
陳王強行違反律法征調民夫做徭役,這件事自有朝堂上的人彈劾他,但聖心難測,誰也不知道皇帝是個什麼態度,萬一是縱容,這宮殿還是繼續修下去,那運木頭的事沒得到解決,依舊是一番無用功。
其實盧鈺也想過很多方法,比如換個地方,不用小雲亭後麵山上的木頭,改用彆處的木頭。
可即便是彆處的木頭,距離這也有一二十裡遠,而且運送過來的道路並不平坦,這樣耗費很大的人力,跟現在沒什麼區彆。
每次想到這兒,盧鈺都想把陳王罵一遍,為什麼就非要選在小雲亭修建宮殿,換個彆處方便的地方不好嗎?
如今這徭役最多二十天就要結束,宮殿全部是二十天之內就可以完成的,若這件事情不解決,後續陳王再征調民夫和工匠,那就更勞民傷財了。
這邊宋聲從叢元河回去之後匆匆吃了點飯就進了屋裡。
出來帶的餅子,其實有他和陸清的午飯,但看他爹和小舅那麼辛苦,便索性把帶的餅子都給他倆吃了,他和陸清是一路餓著肚子回來的。
吃過飯之後進了屋他就開始拿出筆在紙上寫寫畫畫,很快一個細長兩頭帶機關一樣的圖躍然紙上。
他不是學繪畫的,圖畫的並不精細,但原理他很清楚,前世學的物理派上了用場,他大概計算了一下,這個裝置如果做好了,從河對麵把木頭運過來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不過這個東西他不知道工匠能不能做得出來,畢竟這個世界條件限製太多了,還是得找工匠問一下可不可行。
陸清不知道他在紙上寫寫畫畫是在弄這個東西,他不識字,相公的書他都看不懂,這會兒以為相公在複習課業。
他坐在一邊安靜的縫衣服,之前買的布料已經剪裁好了,這幾天有空他就縫一點,到現在隻差一個袖口就全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