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聲一聽這話,就知道陸清心裡不大好受了。
雖然隔壁的高嬸子生了幾個孩子,都是閨女,但他知道,即便人家生的是閨女,自個兒的小夫郎也是打心眼兒裡羨慕的。
這幾天陸清還在吃藥調理身體,也不知道這體寒的毛病什麼時候能調理好,所以他總是惦記著這事。
宋聲道:“你彆多想,等以後咱們也會有孩子的。不論是男是女,或者是哥兒,我都喜歡。”
陸清抿了抿唇,相公怎麼知道他在想什麼,不過這話真是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一是擔憂不知道身子什麼時候能調理好,什麼時候能有孩子也說不準。二是忍不住想起了今天高嬸子說的話,以後如果生了孩子,沒有生兒子,相公會不會不高興?
現在聽相公這麼說,像是給他吃了顆定心丸。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好的夫君,對他真好。
“好啦,我知道了。”陸清道,“飯做好了,來洗洗手先吃飯吧。”
小兩口在灶房裡把晚飯一吃,泡了泡腳就去屋裡睡了。
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後,陸清特地把自己做的吃的帶了一份,跟宋聲一起去隔壁鄭家看望鄭昀。
鄭昀如今每天都在臥床休養,他的腿傷還沒有好,想要下床走動還得靠拄著拐才能行。
還好身上被鞭打的傷都結痂了,平時自己拄著拐在家裡也能照顧自己。
到鄭家門前敲了敲門,出來的是鄭老大。昨天打醬油的時候,陸清就跟他提了一嘴,說是今天要上門探望鄭昀,鄭老大今天早上就沒早早出門去鋪子裡,專門多等了一會兒。
這會兒看他們真的來了,趕緊把人迎了進去。
進門之後,鄭老大把人引進鄭昀的屋子,忙不迭的給他們倒了杯水,然後很有眼色的帶著剩下的兩個孩子去了鋪子裡,不在他們麵前晃悠。
鄭昀在床上躺的無聊,本來想拄著拐下床走走的。但剛把被子掀開,屋裡就來了人。
抬頭一看是宋聲和陸清他們兩個,鄭昀很高興,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手裡比劃著:“你們怎麼來了?”
陸清看的時間長了,大概也明白了他手勢是什麼意思。
他笑了笑說道:“我跟相公過來看看你最近怎麼樣了,身體有沒有更好一些?你爹現在對你還好吧?”
鄭昀點點頭,“挺好的,身體已經好很多了,我爹也還可以。”
他一邊說一邊往裡坐了坐,拍了拍床邊給他們騰出來的空地兒,示意他們坐下。
宋聲看了看屋子裡,擺設很簡單,除了一張床,床頭還有一個衣櫃,屋子裡麵有一張桌子,另外放著兩張小凳子,也算是剛好夠用。
他在旁邊的小凳子上坐下,陸清則是坐到了床邊。
他拉起鄭昀的胳膊,把他胳膊上的袖子往上擼了擼,瞅了一下,胳膊上的傷大部分都快好了,不過這些都不是最嚴重的。
最嚴重的要數他腿上的傷,沒有一
兩個月恐怕好不利索。
不過如今鄭昀已經不是當初見麵的時候那樣狼狽不堪了,現在已經是一個端方的少年。陸清看到現在他過得好,心裡還是很為他高興的。
鄭昀顯然很依賴陸清,看著他的眸子裡都是清亮亮的帶著孺慕之情。
陸清小聲交代道:“平日裡在家也不要隻在床上躺著,這樣不利於你養傷。有空的時候還是要多下地走動走動,儘量到院子裡多曬曬太陽,曉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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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昀一聽,忙點頭,表示他能吃得下。
其實每天早上鄭老大都很忙,現在家裡沒了鄭氏,很多事情都得他親自來做,還得照顧家裡兩個更小的孩子。鄭老大已經寫信給老家的老娘,讓她來幫忙照看一段時間了,估摸著過幾天就來了。
因為早起事兒多,鄭老大做早飯一般都是湊合湊合,雖然也能吃得飽,但味道並不怎麼樣,上次炒個菜還給炒焦了。所以早上的時候,鄭昀吃的並不多。
剛才進門的時候,他就聞見了飯香味,果然,還是陸清哥對他好,每次都會給他帶好吃的飯菜。
陸清看他像是嘴饞了,一直盯著他來的時候掛著的小籃子,他無奈笑了笑,果然還是個小孩子。
他打開小籃子的蓋子,裡麵放著一盤今天早上做的餡餅。這次裡麵放的可不是蔥花,還是他剁的肉餡兒。
因為是肉餡兒的,這餅子總共沒做幾個。他跟相公吃完後,特地留了兩個給鄭昀帶了過來。
下邊的一圈是油煎過的,邊邊泛著焦黃,一口咬下去就能吃到裡麵的肉餡兒,十分美味。
鄭昀接過餡餅,又看了看陸清,眼裡都是笑意,然後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他這個不管什麼時候吃飯都狼吞虎咽的,習慣大概是改不掉了,沒一會兒,一張餡餅就吃完了。
陸清又把剩下的一張餡兒餅拿給他,他卻擺了擺手,說自己不吃了。
陸清看他不吃了,正要把餡餅放回去,少年忽然呀呀呀的叫住了他,不太好意思的比劃了一下手勢,大概意思是說,“我能不能留著中午吃?”
陸清捂著嘴笑了笑,其實剛才是逗他的,少年還真以為他要把餡餅帶走了。
“好好好,給你留著,等到中午的時候,你拿到灶房,讓你爹給你熱一熱再吃。”
這下天氣冷了,冷菜冷飯吃了容易鬨肚子,還是熱過之後再吃比較好。
鄭昀紅著臉點了點頭,準備到中午的時候自己去灶房熱一熱吃。要是叫兩個弟弟瞅見了,他爹該說讓他把餡餅給弟弟分一點一塊吃了。
他才不想把餡餅分給那兩個討厭鬼吃。
宋聲等著他們兩個說完話後,這才走上前來。他今天是帶著書本過來的,這是他特地給鄭昀抄錄的一些啟蒙的基本知識。
看到宋聲過來,鄭昀很積極主動
的給他打手勢,“宋大哥,我現在可以跟著你學認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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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聲對於他的積極性還是很欣賞的,說道:“今天我先教你一些簡單的字,你先學著寫。這是我專門給你整理的書,你有空的時候多看看,年前我過來檢查你的學習情況。”
鄭昀臉上一片喜意,沒想到那天在醫館,宋大哥說教他讀書認字是真的,竟然這麼早就過來教他了,他一定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多讀書寫字,以後才能有出人頭地的機會。
如今治啞傷的藥鄭昀還在一頓不落的喝著,鄭老大還算可以,最起碼這個藥還是給他煎好端過去的,看起來也一直在照顧著這個兒子。
雖然不知他心裡是如何想的,到底是真的心懷愧疚,想要好好彌補,還是隻是礙於街坊鄰居對他的看法讓他迫於無奈做做表麵功夫,但最起碼他把人照顧了,多少也算是將功補過一點。
現在鄭老大每次進屋裡來給鄭昀送湯藥的時候,鄭昀依舊是一副冷臉對著他,從來沒有熱絡的跟他有過交流。
其實他拄著拐適當下床走動的,但有鄭老大在的時候,他一般從來不出來走動。
對於這個親爹,鄭昀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以前後娘打他,不給他飯吃把他關在柴房裡到時候,他無數次期待過他爹會來救他,但一次都沒有。
記得有一次他大著膽子跟他爹告了狀,結果換來的並不是他爹給他撐腰,而是鄭氏對他更狠毒的一頓打。
從那以後,鄭昀就死心了,再也不對這個爹抱有一絲期待。
宋聲教了他一遍字的筆畫,又給他讀了一遍,認真給他解釋了一下每個字的含義。然後讓他每天有空的時候就在院裡的土地上拿著樹枝寫寫畫畫,多寫寫就記住了。
鄭昀點點頭應了,說自己一定會努力學習認字。
他現在知道宋大哥是秀才了,聽說還在公堂上為他做訟師,幫他說話,鄭氏那個惡毒的女人才有如今的下場,他打心眼裡對宋聲充滿著感激。
“宋大哥,以後我要努力識字,長大了報答你和陸清哥。”
鄭昀比了一通手勢,宋聲在麵前看懂他大概是什麼意思。
他臉色溫和的摸了摸他的頭,又叮囑了幾句,這才跟陸清一塊回了家。
最後一天月休假結束,宋聲又回書院上課去了。
如今書院的課宋聲已經很適應了,不過今天早上起的稍微晚了點,早飯隨便扒了幾口,就趕緊背著小挎包去書院了。
陸清看相公這麼匆忙,雖然怕相公遲到,但更怕他餓著。臨走的時候特地給他塞了兩個雞蛋,如果路上沒時間吃,等到課間餓的時候也可以墊墊肚子。
果然,宋聲剛上完早課,肚子就餓了。還好他的夫郎有先見之明,特地給他裝了兩個雞蛋。
這會兒正好是休息時間,夫子還沒過來,開始上第一節課,正好有時間吃東西。
但班內不許吃東西,他隻好到書
院裡找個地方吃。
如今夏日裡的涼亭四麵透風,格外寒冷,但好在周圍有幾棵高大的樹擋著,沒什麼風吹進來。
他剛把雞蛋剝開,就看到陶豐以及楚越還有其他幾個學子一塊過來了。
這幾個人幾乎都是前幾日他們在茶樓裡聚過的那幾個人,與宋聲都還算熟絡。
等他們到了涼亭之後,宋聲還沒開口打招呼,就聽見陶豐嘰嘰喳喳的開口道:“宋兄,你竟然已經開始吃上了!”
這說話的語氣頗有幾分他背著他們悄悄偷食的指責,可還沒等他說什麼,就看見陶豐他們幾個人紛紛從袖帶裡掏出了一個食袋,每個人食袋裡裝的吃食都不一樣。
有的人裡麵裝的是街邊賣的油餅,有的人裝的是幾塊糖糕,還有人裝的好像是紅糖饃饃。
尤其是陶豐帶的油餅,剛一拿出來,有人的香味兒就飄了整個亭子。
宋聲一時間看的有點呆住了,沒想到休假之後第一天來上課,起晚了都不止他一個人,大家都差不多啊。
要不然也不會帶這麼多吃的來上課,應該都是和他情況一樣,時間來不及吃早飯了,走的時候就帶了一點,等到了書院再找時間吃。
他就說剛才早課讀書的時候,總能聞見前麵那一片飄來一股子香味,肚子咕嚕嚕叫了好幾次,還以為是他太餓的緣故,沒想到還真是有人帶了油餅過來。
“陶兄,你這個油餅在哪買的?聞著好香啊。我拿我一品齋的糕點跟你換一塊行不行?”
陶豐帶了好幾塊油餅過來,光吃油餅他都吃膩了,點頭道:“來來來,分你一塊,把你那糕點給我嘗嘗。”
兩個人交換了吃食之後,陶豐又道:“這油餅是路上在一個小攤上買的,就在紅運巷裡,你要是想吃,我下次再給你帶,反正順路。”
“多謝陶兄,我下次還拿糕點跟你換,絕對不白吃。”
這會兒距離夫子過來上課,還有一點時間,幾個人邊吃邊說話。
其中有人道:“陶兄,你那天說的官鹽的船失蹤的事兒,我也聽說了。好像是說那天河中心起了大霧,船上的人沒掌好舵,加上當時下了雨,風浪太大,不小心翻船了。”
“就算是翻船了,那也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有吧?反正我覺得很詭異。一艘船就這麼平白消失了,事後官府派了不少船隻打撈,連個渣子都沒撈上來。”
另外一個學子道:“管他是什麼原因呢,反正不影響咱們這的鹽價就好。”
其實他說的也有道理,畢竟這不是他們該管的事。就算是擔心,那也是乾著急,況且這事跟他們也沒關係,最多就是吃飯的時候有個大事可以聊聊嘴罷了。
宋聲就帶了兩個雞蛋,一會兒就吃完了。聽著他們又在討論運鹽船隻的事情,他一直沒吭聲。這件事官府自有論斷,說的多錯的多,還是不發表意見為好。
等到大家快速的把帶的吃食吃完,趕緊拿出汗巾擦了擦嘴,不然等會兒上課的時候,夫子看到他們嘴上粘的有飯
渣,
又該拿眼神橫他們了。
宋聲今天帶的汗巾是陸清這幾天繡的新的,
上麵的花樣很少見,是他的小夫郎前幾天繡帕子的時候繡的。
這汗巾適合男子用,他當時看見覺得很好看,就求了求他的小夫郎這個不要賣掉了,讓他自己留著用。
這會兒大家都看到宋聲把汗巾掏出來擦嘴,看到帕子上的花紋,紛紛嘲笑道:“宋兄,你一個大老爺們怎麼還用帶繡花的汗巾哈哈哈哈!”
“不過還彆說,你這上麵的繡樣還怪好看的。”
這上麵的繡樣是一朵雲紋,本來汗巾是白色的,這用的繡線也是白色的,但不是純白,多少有一點色差,再加上這雲紋繡的十分精致,捎帶著讓這汗巾都感覺高了一個檔次。
“這是在哪買的?回頭讓我也多買幾個回來用。”
宋聲看他們喜歡,想起自家夫郎還繡了好多個放在籃子裡,準備抽空去城南的王氏布行賣掉,他道:“這個是在城南的王氏布行買的,不知道他家現在還有沒有,你們有空可以去看看。”
宋聲是故意這麼說的,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去買這種汗巾,購買量一上來,需求量就大了。到時候布行裡的老板也能給清清一個好價錢,而且說不準就會看中他的手藝,提價要求長期合作了。
雖然他不想清清辛苦的做繡活,但他白天上學去了,清清一個人在家呆著也無聊。一是做些繡活可以打發時間,二是他的小夫郎總想自己做點什麼能掙點錢補貼一點家用,不讓他做他還不高興,隻要不熬夜傷眼睛,宋聲都隨他心意。
“王氏布行啊,那我回頭讓人過去看看。要是有的話就多買幾條回來,最好有不同的花樣,這樣我每天就能換不同的汗巾了。”
陶豐說完後幾個人那趕緊往班級裡去了,時間不太夠了,夫子快來上課了,要是讓他瞅見他們幾個遲到,估計又要罰站了。
崔夫子是個很嚴厲的夫子,不管班上的學子是出生於何種家世,他基本上都一視同仁。但凡有誰違反他定的規矩,他從來不會因為你爹是什麼什麼官兒,就讓你免於責罰,他向來都是照罰不誤的。
幾個人匆匆進了班裡,前腳屁|股剛落座,後腳夫子就進來了。
好險,差點兒遲了。
上午兩大節課,都是崔夫子負責教的。不過具體的上課內容是什麼,還得看崔夫子怎麼安排。
一般情況下都是先讓大家熟讀一遍他今天要講的文章和句子,然後在課上開始逐字逐句的講解其中的含義,最後就是讓全部背誦,第二天會當堂抽人默寫。
一旦有人默寫不出來,直接當場拿著戒尺打手心。一句寫不出來就是一板子,小手能紅腫一天。
彆問宋聲是怎麼知道的,他可是記憶超群,過目不忘,背誦默寫之類的對他來說都是小菜一碟。
主要的原因還是上次抽到陶豐默寫句子的時候,有兩句話沒默寫出來。夫子打了他兩板子手心,讓他嗷嗷著說疼了一整天。
不過全班的學子也不
是每個都是認真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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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人認真,有人摸魚玩耍。
夫子抽人默寫背誦的時候,一般都是抽一些積極上進好學的,很少會抽那些懶散吊兒郎當的學子。
如果不小心抽到了,比如陶豐,隻能說他倒黴,運氣不好撞上了。
一上午的課,班裡的很多學子都聽得昏昏欲睡。看來都是昨天晚上沒睡好,今天精神都很懶散。
好不容易上午的課結束了,夫子前腳剛出去,後腳全班像是炸開了鍋,跟剛才聽課完全是兩副不同的狀態。
宋聲有種突然回到了前世的高中時代那種感覺,他甚至懷疑班裡這幫同窗可能壓根就不是昨晚沒睡好,而是單純的因為聽夫子講課而昏昏欲睡。
上午的課上完就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陶豐拉著張俞思他們準備去外麵的小吃街吃飯。
他問宋聲:“宋兄,要一塊出去吃不?”
旁邊的張俞思道:“快彆喊他了,人家可是有家室的人。家裡頭有一個賢惠的小夫郎給他做飯呢,他不跟我們一起去吃。”
在他們這群人裡麵,很少有人會提及家裡的事,甚至還有幾個人現在都還未成婚。
一聽這話,陶豐這個至今還單著的人隻覺得心口上來了一記暴擊。
也罷,不來算了。
他又叫盛博文一塊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