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孩子早慧,早早會叫一兩個稱呼也是有的。隻是在鄉下,一般一歲的時候才開始會說話,團團這麼小就會呀呀的叫人了,陸尋這個當外爺的可高興了。
“咱們團團長大了肯定是個聰明孩子!”
誇完團團,陸尋又趕緊誇道:“咱們圓圓也聰明!”
陸清在旁邊解釋道:“相公,彆聽阿爹亂說,團團哪有那麼厲害,就是他聽錯了,估計是天天聽我在家裡叫阿爹,他就學我叫了一句,聽著還不太像。就這事,都被阿爹誇一下午了!”
小孩子模仿能力強,尤其是在這種特彆小的時候,根本不會獨立思考事情,大部分的舉動除了本能之外,都靠模仿外界的事物。
宋聲聽到團團會叫阿爹了,心裡也高興。這次他站在了阿爹這一邊,拍了拍陸清的手說道:“阿爹說的對,咱們團團學的快,聰明著呢。”
兩個小團子身上穿著陸尋給他們新做的虎頭鞋和虎頭帽,身上的棉衣也都是做的新的,一身紅色跟年娃娃似的,可愛的緊。這會兒正在邊上的小床上亂爬,床邊有護欄擋著,不用擔心會掉下來。
陸尋沒事的時候就會在小床邊守著兩個孩子,然後在一旁做針線活,旁邊放著爐子,陸清也在旁邊坐著一塊縫衣服,父子倆說說笑笑,日子過的比在宛平的時候還要舒服。
晚上宋聲夫夫倆躺下後說著小話,陸清道:“天氣越來越冷了,相公,早上出門的時候把手套帶上吧,對了,阿爹給春生也做了一雙,看他天天趕車拉韁繩,手都凍裂了。”
宋聲握著他的手給他暖著,應道:“好,明天我就戴上。”
他倆說話很小聲,屋裡頭那邊的小床上還有兩個寶寶,好不容易才把他們哄睡了,說話聲音大了怕把孩子吵醒。
“清清,咱們家銀子還剩多少,還夠用嗎?”
冬天裡花銷多,雖然不用買炭火,剩下一筆錢,但平日裡米麵油還有菜都要花錢買。冬天裡頭價格還貴上許多,從家裡來的時候帶的棉花都用來做棉衣了,做棉衣就要用到布,京城裡頭的布樣式多,顏色多,但也貴上許多。更彆說家裡還要養兩個孩子了,花銷隻會更多。
再加上平日裡家裡的開銷,每個月要給鄭昀和春生開月錢,他們來的時候帶的銀兩沒剩下多少了。陸尋給的錢他們是不可能花的,就像陸清說的那樣,給他攢著。
陸清每日都會清點一下銀錢,說道:“還剩下九十兩左右。”
宋聲道:“我現在一個月有五兩銀子的俸祿,還有四兩銀子的住房補貼,加起來是九兩。再過一個月就是年假了,到時候還會發祿米,我這個品級,大概能發三十石的祿米,過年不用買米吃了。”
他們家人口不多,這麼多米糧,明年一年都不用再買米糧了。
隻是這個住房補貼宋聲也才知道隻給發一年,第一年就沒了。俸祿
是按月發的,每月初準時發。祿米是按年發的,隻有快放年假的時候才會給發。除此之外,官員每年冬天會補貼兩個月的炭火,這就是宋聲這個品級官員的所有福利了。
如今去翰林院當值,翰林院什麼不多,就是書多紙多,每個月都可以領到不少紙墨用,在這上麵算是省下了不少錢。
陸清算了算,寬慰道:“過完年就好了,這米糧不用買,就省了不少呢。”
其實再怎麼算也是不太夠的,畢竟到明年九月就沒有住房補貼的四兩銀子領了,一下子少了不少。即便是有米糧,家裡頭該出的花銷還是要出的。等到以後宋聲在這裡結識好友,拜訪官員,免不了要出去應酬。既然是應酬,哪有不花錢的道理?
這麼一算,他們更缺錢了。
宋聲把被角給陸清掖了掖,說道:“上次你說想開鋪子做奶茶,等空了咱們把口味好好調一調,其實茶是其次,去茶鋪裡各種茶都能買到。主要還是這奶源不好找。這奶茶一半靠奶,一半靠茶。如果要開鋪子,還是要有源源不斷的奶供應才行。”
“那怎麼辦?我原先想著,不如就用羊奶,找人家家裡有羊的買羊奶。這要是需要很多的話,估計這羊奶也不夠。”
宋聲拍了拍他的背道:“彆擔心,我來想辦法。”
像宋聲這種還是原來存了不少積蓄的,如今都不得不為錢財發愁了,他感歎這世道寒門不易,讀書的時候燒錢,這都已經為官了,還是需要錢。
怪不得古往今來那麼多貪官呢,誰會嫌錢多?在貧窮的一步步催生下,若守不住本心,很容易被貪婪腐蝕。
陸清想著,他們在京城過的尚且如此艱難,還不知道南哥兒他們到了閩南是個什麼境況。
巧的是他正念叨著,第一天下午就收到了南哥兒的來信,這封信應該是兩三個月前寄出的。
說是他們如今已經到閩南了,盛博文順利到了任上。這裡臨近海邊,但卻有好多漁民不靠捕魚為生,全都下海撈珍珠去了。
還說這裡的珍珠好漂亮,因為難以打撈,所以價格極其昂貴。說完這些南哥兒又說了一些閩南的風土人情,吐槽他吃不慣當地的飯菜,加上身子月份大了,胃口也不太好,好在有他爹守著照顧他,雖然不太適應,但也還好。
這封信寫了有十幾頁,前麵有十頁基本上都是南哥兒寫給陸清的,最後幾頁是盛博文寫給宋聲的。
他的話不多,但說的都是重點。這封信裡言說這裡的漁民打撈珍珠之所以嚴重,是因為有人高價收購珍珠。但漁民生活還是十分艱難,他走訪了半個月,才從一個老人家嘴裡得知他們每年竟然還要繳納珠稅。
據他所知,朝廷並未征過什麼珠稅,這事透著蹊蹺,他打算再查一查。
剩下的就是他們讀書人之間的問候了,看完信,宋聲有些擔憂他,提筆給盛博文寫了一封回信,讓他在暗查的同時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全,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及時寫信給他。
陸清看他要寫回信,就把想跟南哥兒
說的話也讓他代筆寫了上去,
都是一些生孩子需要注意的事,
還有一些掛念他的話。官員寄信可以走官驛,比旁人寄信要方便許多。
宋聲在奏折上奏後的第三天,被皇帝召見入宮了。
他心裡有數,大概是因為折子上寫的內容召見他的。這樣也好,最起碼他有一個麵見解釋說明的機會。
然而等他到了之後一看,禦前不止他一個人,還有另一個人,這個人他認識。
宋聲行禮後,景帝道:“宋愛卿,平身吧。”
“你在奏折上說的話朕都看了,倒是奇了,你竟然與國師說的不相上下。說說,你是如何有這個猜測的?”
“國師?”宋聲驚訝,他看向一旁穿著一身道士衣服,拿著拂塵,瞧著仙風道骨的人,可不就是他認識的那個一真大師嗎?
看到宋聲眼裡透出來的驚訝,景帝笑道:“看來你也被國師給騙了,這個一真大師是國師在外行走的道號,沒幾個人知道,這老家夥也不允許朕告訴彆人。”
從景帝的話語裡不難聽出,他跟國師,也就是一真大師很熟稔。對著他那張鶴發童顏的臉說他是老家夥,說明一真大師的確是活的很久了,隻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臉竟然沒有蒼老的跡象,反而越來越小。
宋聲把自己準備好的一套說辭跟景帝說了一番,言明自己有這個猜測,一是夜觀天象所知,一是做夢夢見了。
這般胡言亂語要是被欽天監的人聽見了肯定是要反駁他的,但景帝卻信了,因為國師跟他說宋聲說的是真的。
宋聲說的話景帝可以不信,但國師說的話卻是要信的。因為他親眼見過國師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並且在他剛上位那幾年,預知了許多事情,幫他少走了不少彎路。
也就是那個時候開始,他力排眾議,堅持要封一真大師為國師的。因為景帝知道他有神通,有國師在,他比較安心。
隻是這幾年,國師總是愛出去雲遊,化名一真大師,已經很少回觀星閣了。上次回來,還是太後病危的時候,他出手救治了太後,而後又走了,不知道去哪裡雲遊了。
這次國師回來,景帝甚是欣喜。宋聲的折子他前兩天就看見了,他皺著眉讓欽天監算了算天氣,沒有完全不信他說的,也沒有全信。不過他還是派人傳話下去加強預防雹子天氣了,儘量避免損失過大。
直到今天國師進宮來,告知他此時,景帝這才完全重視起來。出於好奇,他與國師說了宋聲上奏的折子,沒想到國師也認識宋聲,還誇讚他有靈氣,適合做他道門的傳人,卻沒想到這人一心考科舉報效朝廷,他被拒絕了。
景帝聽了之後哈哈大笑,沒想到還有人敢拒絕國師的提議,這可是要收關門弟子啊!想到這,他對宋聲更好奇了,回想起當日殿試上宋聲的表現,他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乾脆把人宣進了宮仔細看看。
從宮裡出來之後,國師是跟宋聲一起走的。
從皇宮大殿走到宮門口有很長一段路,宋聲恭敬道:“原來大師是國師,
失敬了。”
一真大師笑了笑,
毫不在意道:“國師是我,
一真大師也是我,小友不必如此,你我相處像以前一樣就好。”
宋聲也覺得跟以前一樣相處比較舒服,這會兒看他神情舉動還是以前的一真大師,心裡頭放鬆了許多。
“大師怎麼會知道過幾日連州一帶可能會遭遇雹災呢?”
“那小友如何知道的呢?”他不答反問。
“我說我是做夢夢見的,你信嗎?”
一真笑了,他抿著唇道:“我信。”
宋聲有些懷疑,這個一真大師是不是跟他一樣也是穿越過來的,或者是看過這本書,所以知道其中一些大事件的走向。
但依照目前他對一真大師的了解,總覺得他不像是穿越過來的。也許他真的能掐會算,直到過去還能預測未來。
“你說有沒有可能,我們現在生活的世界其實是一本書,而我們都是塑造這個故事的其中一人。”宋聲道。
一真又笑了,“誰的生活又不是一個故事呢?正所謂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個人從哪裡來,又到哪裡去,這是個無解的問題。也許他有一世,也許他有生生世世。也許他隻有這一世的記憶,也許他有生生世世的記憶。誰又說得準呢?”
“再比如一個人或許長大之後不記得小時候的記憶,可也許有人天賦異稟,即便長大了,也依舊擁有嬰孩時期的記憶呢,這誰又能說得準?”
“這世間,奇奇怪怪無解的問題太多了,若是每個都要深究,恐怕就算耗儘一輩子,都找不到答案。順其自然,才是真理。”
宋聲忽然茅塞頓開,他好像明白了一真大師想表達的意思。
他道:“我好像有些明白了。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所有的事情該出現的時候就會出現,隻要順其自然就好。”
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出自老子的道德經。一真聽見這話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明顯,“都說你該入我道門了,你看,你有我道門的慧根哪!”
宋聲也笑了,“都說我不會去當道士了,大師就彆再勸我了。”
“唉,好吧。”一真大師仍然覺得很可惜,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能夠繼承自己衣缽的傳人,對方還不同意。
“我怕是時日無多了,本想著在此之前找一個接替我的人,既然你不願,那便算了。”
宋聲驚訝,“大師莫要胡說,你身體還康健,而且你不是大師嗎?怎麼會時日無多?”
“生生死死早有定論,你剛才也說了,飄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不可強求,唯順其自然矣。”
宋聲忽然有些失落,說心裡話,他認識這個一真大師也有許久了,雖然每次見麵都是匆匆忙忙的,但若真論起來,他還是幫了自己不少忙的。突然聽到他說自己時日無多,一時之間心裡不太好受。
“要是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你隨時可以跟我說。”宋聲道。
“真的嗎?那可真是太好了。”一真大師表情變得很快,就差在
臉上寫著等的就是你這句話了。差點讓宋聲覺得剛才他那副近乎悲傷的表情是裝的。
“嗯,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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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出了皇宮走了,頭也沒回。
宋聲站在原地忍不住笑了笑,朝著翰林院去了。
如今已經是臘月初,沒過幾天,傳來了連州遭遇雹災的消息,但因為提前通知百姓們轉移了,所以並沒造成嚴重的傷亡。不過地裡麵的莊稼,還有地麵上的道路被損毀不少,朝廷還是要撥款救災的。
景帝聽取了國師的建議,讓皇長孫前去連州賑災。其實景帝本就很欣賞皇長孫,這次讓他過去,剛好也讓他曆練曆練,增加一點功績。
京城範圍內的雹子總共下了兩次,每次差不多都跟鵝卵石一樣大小。
等到天晴之後,陸清讓鄭昀架了個梯子爬到屋頂上看了看有沒有砸壞了的瓦片,也好修補一下。
檢查之後發現隻有屋簷邊上還有馬廄上有幾片瓦片砸碎了,這幾片都好補,不花什麼錢,家裡牆麵就有堆積的零散瓦片,直接用就行。
因為雹災的事宋聲上奏的折子裡麵寫了很多建設性的建議,有很多舉措都值得采納,景帝對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等到下一次翰林院到宮中講學的時候,景帝道:“今年的新科狀元是不是還沒來講過學?把他叫過來吧,讓朕也了解一下這新科狀元的才學。”
消息傳回到翰林院,蔡青雲氣的摔了好幾個杯子。
這次賀平帶的本應該還是他,但現在皇上指明要見宋聲,好端端麵聖的機會沒了,他心裡不氣才怪。
賀平是個有眼力勁兒的,皇上親自點名見宋聲這個修撰,說明人家是得了皇上的青眼了,那他自然不能再像之前那樣冷落他了。
他臉上帶著笑,非常客氣的過來跟宋聲傳達了一下當今聖上的口諭,然後說道:“宋修撰,你好好準備準備,明天一早跟我進宮講學。”
宋聲應了。
崔閣老得知了宋聲在禦前的表現,知道他所提醒的那些事,後來都應驗了,心裡雖然驚訝,但更多的還是對宋聲這個人的欣賞。他弟弟果然沒看錯人,是個好苗子。
宋聲自然是不知道彆人的看法的,他老老實實的跟著進宮講學,期間景帝問了他不少問題,他都一一作答了。
尤其是其中一些有關法度上的問題,宋聲答的角度非常新奇,讓景帝很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