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聲鐘響,被血色浸染的整個鐵牢的空間開始徹底層層崩塌,光怪陸離的世界中他看到了一張張惡魔的臉龐,譏笑著朝他露出了森然的獠牙,一步一步地越逼越近,越逼越近,尖銳的利爪一點點地剝離他的血肉,血的味道,更加地讓他貪戀、癡狂;
然後第五聲,第六聲……
一直到第八聲鐘響落下,月刃的世界中已經隻剩下了一片修羅地獄。
他置身其中,似乎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眼眶和嘴角中都滲透出了鮮血,無數的鬼怪在他的身邊狂舞,耳邊遠遠近近地滿是宛若夢魘的囈語,仿佛是在歡迎他來到惡魔的世界。
這樣的一切足以讓任何一個人陷入癲狂,而對他來說,更像是一個充滿狂歡的遊樂場。
“你是對的,契奴確實會有問題,晚上,就是惡魔之血覺醒的時間。知道嗎,它們正在慫恿我攻擊你呢。”
月刃這樣告訴池停,看著這張在他的世界裡已經完全扭曲的臉龐,全身早就已經因為渾身沸騰的血液被汗水徹底浸濕,胸腔不正常地經曆著強烈的起伏,笑得卻是格外玩味,“原來這就是惡魔眼中的世界嗎,可真是一種,很有意思的體驗。”
月刃的異樣實在是太明顯了。
更何況他根本就沒有想要掩蓋自己欲望的意思,直勾勾地看著池停的視線堪稱露骨至極,充滿了麵對一份饕餮美食的極度貪戀,宛若隨時都可能撲上來將他想要的一切吞噬殆儘。
他這樣的笑,已經像極了一個盯上了獵物的惡魔。
在這種足以讓所有人想要拔腿就跑的詭異注視下,池停沒有動,隻是緩緩地擰起了眉。
月刃的表述聽起來似乎還算清晰,但是看著這樣依稀已經有所流露的癲狂形態,就已經足以讓池停可以大致想象得到,這個男人此時正陷入在怎樣的混亂狀況當中。
惡魔的血液。
每晚8點之後,就是這些惡魔後代血脈蘇醒的時間嗎?
——“不管發生了什麼,還請一定不要離開房間哦。”
酒店服務生的話語還曆曆在耳。
難怪在他拒絕契奴托管之後要進行這樣的提醒,也難怪在這冒險者酒店的每個房間當中都要安排一個鐵牢。就連月刃都能被逼到眼下的這種程度,更彆說那些其他的契奴NPC了,大概可以想象得出,其他將契奴留在房裡冒險者們此時正麵臨著怎樣的局麵。
外麵突然爆發的躁動側麵應證了池停的猜想。
不知道在哪一層傳來的腳步聲打破了夜晚的寂靜,緊接著似乎有其他樓層也進一步地混亂了起來。但也隻是短短的片刻,急促的呼救聲又仿佛沒出現過一般戛然而止,遙遙地,隻剩下徐緩地不似人類的沉重腳步聲,以及一些死物被拖曳的聲音……
偶爾有幾聲鎖鏈囚禁下試圖掙紮的“哐當”聲,連動著牆麵隱隱震動,但也在每一波動靜傳來不久之後,徹底地寂靜了下來。
不要離開房間。
因為,房間外有著比屋裡的契奴們更可怕的存在嗎。
池停發現等晚上的宵禁時間是對的,這信息量確實有些大。
隻可惜,他的搭檔現在看起來已經不像是還有腦子去進行思考的樣子了。
月刃胸膛的起伏比起之前分明更加劇烈了很多,然而這樣的表情看起來無疑是極度愉悅的,這讓池停莫名覺得,這個男人確實是很享受於這種惡魔血液所帶來的新奇體驗。
但是看這視線已經逐漸失焦的樣子,池停實在不太確定月刃到底能夠在這種混亂的狀態裡維持多久的清醒。
周圍那些不知不覺間遍布全屋的黑影早已將他籠罩其中,池停垂眸掃過那蠢蠢欲動地眼見就要觸碰到自己的影子觸手,伸手,毫不客氣地一把拍開。
他走到月刃跟前半蹲下身,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捏起了男人的下頜,讓對方強行地對上了自己的視線,話語徐緩且清晰:“雖然有些缺乏人道主義,但我現在確實需要一個準確的答複。應該還能聽清楚我說話吧?月刃先生,還請告訴我,你能確定在這樣的狀態中始終保留住最後的理智嗎?”
說話間,追隨著他遊走到近前的影子,已經不知不覺間攀爬上了他的腳踝。
池停垂眸掃過一眼,落在月刃下頜的指尖示意性地收攏了幾分:“如果不能的話,為了大家著想,我可能需要采取一些特殊的手段了。”
月刃在這樣的姿勢下直勾勾地看著池停,以他現在的狀態來說,此時聽到的每一個字仿佛都是山穀中的回音,許久之後才在一片詛咒肆意的世界中傳入他的中樞神經。
長達十幾秒的沉默之後,終於感受到字裡行間分明的警告,月刃有些失焦的眼中卻是浮起了一抹笑意:“當然,隻是可能需要一點您的幫助,我,親愛的主人。”
池停:“……”
對於這人到了這種時候還孜孜不絕地進行角色扮演的敬業精神,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評價。
但看起來現在的情況確實不算太糟。
至少,月刃還能聽得懂他在說什麼。
池停稍微地籲了口氣,長長地挑了一下眉梢:“說吧,怎麼幫你?”
欲望當中的那個念頭一閃而過,月刃感到屬於惡魔的本能讓他仿佛聞到了那麼一抹香甜的腥味。
他緩緩地舔了一下有些乾燥的唇角,乾啞的聲音當中充滿了濃烈的貪戀:“血,給我一點,你的血……”
這麼簡單?
池停聽到這要求的時候甚至產生了一絲的懷疑,但是掃了一眼月刃的狀態,又覺得這人現在應該也沒腦子故意誆他。
也沒猶豫,低頭在自己的手上咬了一口,將滲血的指尖送到了月刃的跟前。
似乎是被血的香味所吸引,月刃下意識地前傾了幾分。
用舌尖試探性地舔舐了一下,忽然間湊近,咬在了口中。
池停感到男人宛若火燒般的體溫瞬間包圍了他的指尖,像被熾熱的火焰灼了那麼一下,險些下意識地抽回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