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這番厭惡的話語所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老科爾裡奇再次看向池停時,那充滿期待且炙熱的眼神:“來吧,開始吧。親愛的探險家,隻要你知道了亞勒蘭古城的曆史,相信一定可以明白我的感受了,我保證,你會願意為我們的城市貢獻一生。”
池停跟月刃默默地交換了一下眼神,無奈地歎了口氣:“明白了,我抄,我抄就是了。”
池停隨便拿了一本城誌在桌子前坐下,見老科爾裡奇關上房門離開了,才將注意力重新落向桌麵上的那些摘抄工具。
不管怎麼看都是普通的紙筆,但是剛才那個店主老科爾裡奇的態度實在是太古怪了,很顯然,在摘抄的過程當中一定會發生什麼事情。
“我說……”池停抬頭看去,話語一頓。
在他的視線過處,可以看到月刃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在不遠處的牆旁找了個位置,舒舒服服地坐了下來。
這間閱讀室僅有來時的一扇門,周圍都沒有什麼窗戶。
在這樣濃烈的腐味籠罩之下,月刃的神態看起來倒是相當自在。
他閉上眼睛,本來已經準備要趁著池停摘抄期間小憩上片刻,聞言將眼睛稍微地睜開了一條縫:“嗯?”
池停頓了一下:“算了,沒什麼。”
話是這麼說著,再看向麵前的紙筆時,還是不由再一次地歎了口氣。
平常時候怎麼動腦子都好,但要他一直麵對這麼多的文字,是真的發自內心地感到頭疼。
而且,這件閱覽室裡的書跟外麵書架上的還有著明顯的不同。
雖然應該是同樣的排版和內容,但是這邊的書采用的都是一種池停所看不懂的文字。大概是這座城市的居民所使用的本地語言,但是彎彎繞繞地宛若蚯蚓般的古怪字符,一眼看去隻讓他感到更加瞌睡了幾分。
“其實我挺願意為您分憂的,可惜規則並不允許。”
眼看著池停的整個眉頭都要擰到了一處,突然聽到這麼一句,讓他看了過去。
四目相對,月刃隻是微微一笑:“不過雖然幫不上忙,我至少可以確保你有一個完美的任務環境。所以,為了犒勞你摘抄辛苦,要是期間有發生其他什麼事的話,儘管放著我來解決。這樣的分工,不知道還算滿意嗎?”
池停留意到地麵上兩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連在一起的影子,眉梢微微挑起幾分,眼底也有了一絲的笑意:“可以,非常滿意。”
將桌麵上的白紙鋪好,他拿起了放在旁邊的筆。
在麵板的提示規則當中,既然有一條單獨強調了每日任務的重要性,相信一定可以從中找到一些額外的重要線索。
池停按照城誌上麵陌生的文字,依葫蘆畫瓢地一筆一畫勾勒了起來。
一時之間,寂靜的閱覽室中隻剩下了筆尖遊走的沙沙聲。
起初的時候隻是簡單地進行著任務,漸漸地,池停書寫的速度在不知不覺間也加快了起來。
他驚訝地發現,明明是陌生的文字,伴隨著摘抄的進行,居然真的看懂了這些記錄著的屬於這座古城的傳說故事。
那些扭曲的文字在池停的麵前漸漸地開始遊動了起來,悄無聲息地烙入他的眼中,在他的瞳孔中漸漸地勾勒出一個複雜且詭麗的圖案。
那是始終高高地懸掛在城市噴泉廣場上,屬於亞勒蘭這座城市的古老圖徽——代表著絕對純粹的聖潔十字。
每個路過的探險家都曾經駐足遙望,所有的居民每天都對它投以最虔誠的禮儀,感謝那位勇者為這座城市所帶來的和平安寧。
而此時,不斷擴張的紋路似乎還在朝著池停更深處的意識持續蔓延。
無聲無息間,血色的十字在眼底綻放,他看到了無數的屬於過去的史詩畫麵。
空空蕩蕩的閱讀室裡,隻有頂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從月刃的角度看去,池停背脊挺直的身影,依舊在認真地著進行摘抄。
他的視線久久地停留在那張側顏上,腳底下的黑影忽然間躍躍欲試地動了一下,不動聲色之間,緊緊地纏上了池停的影子。
一切看起來不過是完全隨心的一個簡單動作,以月刃的做派最多就是為求心情愉悅,偷偷摸一下也就收回來的。
然而,就在兩人影子碰觸到的那一瞬間,月刃的臉色在有所察覺下微微一變。
下一秒,他已經從地麵上豁然起身,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了桌前,一手支著桌麵,俯身探到對方跟前看了過去:“池停?”
池停摘抄得格外認真。
跟之前的敏銳不同,即便在這樣的近距離之下,他恍然渾然未覺,一筆一劃地繼續著白紙上的書寫。
月刃皺了下眉,伸手一把抓住了池停的手腕。
幾乎是出於本能的,池停被打斷摘抄後下意識地想要繼續,但是在幾次用力之後,並沒能從月刃手中掙脫。
他才終於緩緩地抬頭看了過來。
對視的那一瞬間,月刃終於看清楚了對方眼底盛開的圖騰,幾乎占據了整個眼瞳。
密集的血絲,宛若層層蔓延的蛛網,又像是無限滋長的荊棘。
猩紅的十字綻放得瑰麗且濃豔。
月刃微微俯身,直勾勾地對上池停明顯遲鈍渾濁的視線。
很明顯,這種迷離的狀態本身就很不正常。
月刃頓了一下,像是在確認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字一頓地問道:“池停,還記得我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