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停一時之間也有些反省是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不小心給小鳥灌輸了什麼不太好的價值觀。
不過他確實沒有想到,平日裡乾勁十足的紀星雀,人生的終極目標原來是當一條鹹魚?
看樣子,他這個隊長對隊員的了解還是有些不太夠啊。
因為是從潛意識裡就充滿了抗拒的緣故,紀星雀確實是所有人裡麵醒得最早的,在他之後,玩家中又有人接二連三地醒了過來。
不過相比之下,醒得越晚的人精神狀態就越是要差上很多。
在這突如其來的精神攻擊當中,除了還沒開始就被精準拉出局外的池停,其他人基本上都是被拽入了勇者的傳說故事當中。
他們也反複地經曆起了勇者走上人生巔峰的那條征途,然而因為池停讓月刃進行了強行介入,以至於前半個故事雖然以童話般的美好作為了開局,到了故事的後半,就變成了突然墜入深淵般的暗黑寓言。
這讓絕大部分人的精神被直接扯成了兩半,在恐懼的刺激下強行掙脫出夢境之後,一個個仿佛剛剛噩夢驚醒般,久久地沒能回過神來。
其中有幾個沉浸得過分深入的,在醒過來看到月刃的時候,甚至還因為感受到了那熟悉的黑暗氣息而下意識地退避三舍,一臉活見鬼的驚恐表情。
月刃本來隻是聽池停的要求完成任務,沒想到結束之後還能遇到這麼有意思的事情。
緩緩地眨了眨眼,對上其他人看著他時的恐慌表情,月刃意味深長地揚了揚腳底的影子,最終在那一個個見鬼般倉皇跑開的背影下,愉快地笑出了聲。
他心情不錯地拍了拍池停的肩膀:“你交給我的這個任務,好像還挺有意思的。”
池停:“……”
有時候他對於這個愉悅成性的家夥也真的無言以對。
一天天嚇人玩還這麼樂此不疲,幼不幼稚?
從紀星雀蘇醒到最後一個玩家從幻境中掙脫,中間整整間隔了半個小時,但接下去,是更長一段時間的緩衝期。
所有人遭到的精神衝擊顯然都非常嚴重,一度有些分不清虛幻和現實之間,一個個麵色慘白地跌坐在古堡大廳的各個角落,胸膛起伏下很努力地想要回過神來。
其中,黃辛覺幾人因為提前見識過月刃發威,在幻境中感受到熟悉的森冷感後反而驚醒得很快,相比起其他人狀態稍好,這個時候也非常積極地在各個玩家當中跑動了起來,很快就為池停帶回來一些想要的情報。
隻能說跟先前想象的差不多。
牆麵上這些壁畫的作用,就跟池停當時在書店裡麵進行的摘抄類似,似乎都是想要借此讓玩家們更加地代入到勇者的身份當中,對比之前已經分派出去的那些每日任務的內容,隱隱的是在起一種潛移默化的暗示作用。
而很顯然,越晚從環境中脫離的玩家也確實遭到了越大的影響。
已經有不少人在醒來之後似乎感受不到身體的虛弱,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要奮不顧身地去找寶箱,好在實在沒什麼力氣,都被紀星雀帶人利落地攔了下來。
伴隨著玩家們的漸漸冷靜,周圍再次一點點地安靜了下來。
隻剩下了耳邊持續浮現的囈語——來自外麵的那些古城居民們,這些NPC在看到玩家們陸續清醒過來之後就收回了視線,依舊在那虔誠地進行著吟誦。
確實有點吵。
池停皺了皺眉,抬頭朝著古堡內部看去。
中央通往二樓的樓梯上鋪著古舊的紅毯,正中央一片精致的窗欞外麵打入了已經高高掛起的月光,正好透過玻璃,將巨大的虛影投落在地麵上。
池停本是無意中掃過一眼,視線忽然微微一頓。
垂眸看去,他捕捉到了那個分明的十字圖徽。
那是他在摘抄城誌之後,在腦海中浮現過無數次的屬於古城的標誌。
這樣的十字在鐘樓的頂部,在古城的各個角落都隨處可見,而此時此刻,這樣漫長的陰影就這樣一路延伸到了他的腳下。
池停的眼底閃過了一絲異樣的神色,思緒牽動間,凝聚在瞳孔的血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蠢蠢欲動地朝周圍蔓延了幾分。
然而不等細究,忽然有一隻手從身後伸出。
寬大的掌心就這樣十分輕鬆地蓋住了他的雙眼。
一愣的瞬間,池停聽到身後傳來了月刃的一聲輕笑:“原來是這樣。”
池停稍稍一愣:“什麼?”
“看來,你對宗教方麵的事情好像沒有什麼研究啊。”月刃的語調裡帶著幾分玩味,“知道倒十字的含義嗎?那可是,象征惡魔的標記。”
說到這裡他用另一隻手輕拍了一下池停的肩膀,俯身湊到他耳邊誠摯地提議道:“所以我由衷地認為,作為惡魔方正在努力蠱惑的人類,您還是不要繼續再看的好。”
象征惡魔的倒十字。
池停所在的世界讓他更加堅信人類自己的力量,對於所謂的宗教向來嗤之以鼻,自然更不會有任何研究。這個時候聽月刃這麼一說,無數的信息從腦海中一閃而過,思緒瞬間清晰之下,終於知道進副本至今的那些違和感到底是來自於哪裡了。
整座古城,包括噴泉廣場的鐘樓上麵,那些帶著年代痕跡的十字圖徽都仿佛帶著神聖的光輝。現在看來,原來都隻是隱藏在陽光背後的,是早就已經鋪設在他們麵前的,屬於惡魔的謊言而已。
勇者之城?
不,亞勒蘭自始至終都是屬於惡魔的城市。
這樣一來的話,這些所謂擁有著惡魔血脈的契奴恐怕大概率也是……
池停這樣想著剛要看向月刃,就聽到遙遙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池哥!池……”
曾炎神色匆匆地跑來,沒及開口,落入眼中的就是月刃捂著池停眼睛,讓人靠在自己身上休息的親昵畫麵。
這讓他愣住的同時,到了嘴邊的話語也跟著一滯。
月刃挑了下眉,掰著池停的肩膀讓他轉過身來。
背對著地麵上的十字餘影,才自然無比地將蓋在眼前的手掌緩緩移開。
這樣的過程有一種出乎意料的溫柔感,這讓池停不由地瞥了月刃一眼,才看向了曾炎:“怎麼,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曾炎似乎這才回神,臉上的表情頓時也凝重了起來:“是時間。”
他的嘴角微微地抿起幾分,瞥了一眼月刃,又十分擔心地看向了場內的其他契奴:“馬上,就要到8點了。”
轉眼間,又到了晚上的宵禁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