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六十六章 【第三個怪談·完】……(1 / 2)

第66章

等許冥再次醒來時, 她人已經躺在了床上。

陌生的床鋪,有點硬。睜眼第一眼看到的,也是陌生的天花板, 白色的粉刷牆, 在黃色燈光的照射下顯得有點臟,上麵似染著斑斑鐵鏽。

身上倒是不痛了,但不知為何, 睡了一覺, 反而比之前更累。她垂眸看了看露在外麵的手臂, 隻見上麵亂七八糟地纏滿紗布, 手背上連著一根管子。順著那管子往上看, 是打點滴用的藥水袋。

這是……醫院?

許冥不太確定地想著,有奇怪的味道鑽進鼻腔, 令她不由自主地擰起了眉。她奮力坐起身,進一步朝四周望去, 這才意識到自己躺在一間還算寬敞的房間裡, 左邊是窗戶, 窗外樹影婆娑,右邊則是隔離簾。

床頭有呼叫鈴和床頭櫃, 櫃子上放著她的包;床尾則能看到另一張床,此時上麵正空著。

看上去還真是一件病房。

床尾還坐著個熟人——隻見陸月靈正坐在床邊的小椅子上,歪著腦袋,似在打瞌睡。膝蓋上倒扣著一本打開的小說, 也不知是從哪兒弄來的。

就在許冥思考著要不要把她弄醒的時候,簾子的另一邊,響來了細微的聲響。

“主任?”蘭鐸的聲音從簾子後麵響起,“你醒了?”

許冥遲疑一下, 低低應了一聲。蘭鐸又問了句他能不能過來,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方掀開兩人之間的簾子,探頭看了過來。

簾子拉開,許冥這邊的光線一下充足不少。跟在蘭鐸旁邊的銀狐犬吐著舌頭就要往許冥的病床上蹦,被蘭鐸毫不留情地趕了下去,趕完轉頭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色,似是鬆了口氣。

“還好嗎?”他問許冥,“現在感覺怎麼樣?”

“……還行,就是覺得好累。”許冥低聲說著,視線再次掃過周圍,“所以我們是在醫院……”

話未說完,忽然一頓。

之前燈光昏暗,以至於她現在才看清——掛在床頭支架上的那個藥袋,分明是空的。

視線順著藥袋看向下麵的管子,又順著管子一直滑到自己手背。原來手背上也根本沒穿針。隻是把軟管頭貼在了手背上而已。

……再仔細一看,牆和天花板上的汙漬似乎也不是鐵鏽,反倒帶著些紅;窗戶外麵婆娑搖曳的也不像是樹,更像是某種巨大的節肢動物。對麵的床鋪上沒有人,床墊卻微微下陷著,鑽進鼻腔的奇怪味道也並非是醫院慣例的消毒水味……

反倒帶著些腥氣。

“……”許冥默了一下,猶疑地補上另一種可能性,“還是我們……仍在那個怪談裡?”

“那個怪談?是說郭舒藝那個嗎?”蘭鐸搖了搖頭,“那不是。我們已經出來了。”

許冥登時鬆了口氣。

“這是另一個。”蘭鐸續上後半句。

“……”許冥一口氣又憋了過去。

她難以置信地抬頭,正對上蘭鐸平靜清澈的眼神。她微微張了張嘴,頓了一會兒,才從滿頭的問號中跳出一個:“我們怎麼進來的?”

“打電話叫的。”蘭鐸認真道,“我有這裡的聯係號碼。”

許冥:“……”

“不是,你等等,我捋捋。”許冥深吸口氣,抬手揉了揉眉心,“我……算了你還是從頭給我說一遍吧。”

太累了,不想動腦子。煩。

蘭鐸倒是配合,點點頭,又拉著張椅子在許冥旁邊坐下。椅子拉動的聲音終於驚醒了在打瞌睡的陸月靈,見許冥醒了,她也趕緊湊了過來。托她的福,許冥對之前的狀況,也算是了解得更詳細了些。

首先,就和她猜的一樣,他們從那個怪談裡出來了。

至於出來的方式,則是大同小異——許冥本人是莫名又被拉入了另一個空間中,在記憶被影響的情況下上了公交車,下車的瞬間離開了怪談;陸月靈則是在民宿裡轉來轉去找她的時候,突然看到了邦妮,在對方的指引下推開了一扇門,踏出的瞬間,便回到了現實裡。

“說來也怪。”陸月靈提起這事,還有點想不明白,“明明一開始民宿裡有很多怪東西的,可後來卻越來越安靜,到最後,紅光也沒了……”

不僅如此,整棟民宿還跟地震似地搖起來。邊搖邊往下撲簌簌地掉牆皮和白骨。陸月靈被嚇得不輕,所以才返回房間去找許冥,沒想到等她趕到時,房間裡已經空了。

可落了灰塵的地麵上卻能看到不少腳印,仿佛曾有很多人,出現在這房間裡。

“是嗎?”許冥蹙眉,“我什麼都沒看到。”

不過仔細一想,她能看到什麼,才奇怪了。

至於蘭鐸那邊,情況則要更混亂一些——他當時正處在露天的場景裡,周圍有房子,還有來來往往的行人。原本他還在儘可能地圍堵著田毅亮,地麵忽然劇烈搖動起來,搖得大樓傾塌、人群混亂,連帶著他叫出的好幾隻影犬也一起跟著混亂……嗷嗚嗷嗚的,現在響起來都覺得耳朵疼。

田毅亮還差點被崩塌的建築砸到,不得已隻能解除了隱身。解除後問蘭鐸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同事到底在搞什麼?!”

居然搞出這麼大的動靜!

蘭鐸正在忙著回收影犬,聞聲轉頭看他,氣浪掀動他額角的碎發,他表情卻沒什麼變化,隻把縮小的影犬更用力地往懷裡壓。

“不知道。”他誠實道,“可能是趕時間,所以直接拆了吧。”

田毅亮:“……”

“拆?”他微微挑了挑眉,儘可能平靜地重複了一遍這個字。

蘭鐸點了點頭,見他仍是不相信的樣子,想想又補充道:“應該是。”

田毅亮:“……應該?”

“嗯。”蘭鐸將最後一隻影犬掐著頸皮拎起,道,“她既然說了不想動域主,那不到萬不得已,就絕不會去動。”

所以現在這種崩塌的狀況,大概率是彆的行為引起的。比如修改規則之類的。

田毅亮:“……”

啊,所以你們原本的行動計劃裡,還真有和域主叫板這一條嗎?

田毅亮有些懵了。當時聽到襲明說“不建議抹殺域主”,他還以為是在詐他來著。

不管怎樣,事到如今,光在這兒發呆總不是個事。田毅亮很快拿定主意,帶著蘭鐸又返回了衛生間,打算先傳去其他世界看看情況。離開前稍一遲疑,又轉過身,飛快給蘭鐸寫了兩個號碼。

一個是他自己的聯係電話。就像他之前說的一樣,他後續會再找他們確認保密事宜,同時也希望能繼續交流關於這個怪談的信息——當然,前提是他們能活著出去。

第二個則是大力除草合作醫療機構的電話。

“……我不知道你們拆遷辦有沒有自己的急救通道,不過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代價估計也不小。”他邊將寫著號碼的紙條遞過來,邊道,“可能算我多事,但如果你們出去後有需要,可以去這裡。他們很專業,嘴也很嚴。”

遞完紙條,他就讓蘭鐸先從傳點離開。蘭鐸依言穿過隔間,結果就像另外兩人一樣——

穿過門的刹那,直接就出來了。

許冥:“……”

“居然這樣就出來了?”她仍是有些不可思議,“這也太容易了。”

沒有進化前的怪談,往往隻能利用規定的逃生方法逃生;進化後的怪談,諸如宏強公司、蝴蝶大廈,則更麻煩。它們根本不會把逃生路線寫出來,隻能靠自己揣摩,甚至還會刻意封鎖逃生路線,搞得人隻能另辟蹊徑。

但無論如何,怪談內總是有規定的“出口”的,想要離開,隻能從那兒走。

像郭舒藝的怪談這樣,隨便哪扇門都能當出口的,許冥還是頭一回見。

蘭鐸替她壓了壓被角,倒是見怪不怪:“這個怪談和彆的怪談不一樣。它其實還沒完全成型,邊界並沒有那麼清晰,本身規則也沒那麼牢固……”

它本就是人類盲目想要模仿真正怪談的產物。表麵做得再像,底子都不一樣。尤其在郭舒藝成為域主之後,這個怪談就完全封閉,更沒有機會去生長完善了。

若非如此,許冥也不會那麼容易就改了它的核心規則——雖然也有付出代價就是。

事實上,聽許冥的描述,如果不是一直被痛苦的情緒裹挾著,無法掙脫,郭舒藝或許能更早就掌握這個怪談也說不定。

“懂了,也就是說,它不正規,對吧?”許冥若有所思地點頭,感覺話題一下子來到了自己熟悉的領域,“因為不正規,所以逃生路線的規定也沒那麼嚴,比較隨意……這樣倒是能理解了。”

她的修改,讓郭舒藝擺脫了噩夢。作為回報,郭舒藝讓他們直接離開了怪談。

說完,又抬頭看了看所在的病房,再次蹙眉:“然後呢?這就是田毅亮說的那個急救點?”

回憶起昏迷前聽到的最後幾句話,許冥自覺終於把事情理順了——她被郭舒藝放出怪談,身上卻還帶著因為強改規則導致的傷口。因為這種傷送去醫院肯定會引起懷疑,所以蘭鐸就把她送到了田毅亮推薦的急救地點。因為知道自己容易搞不清數字,還特意讓陸月靈來撥號……

可以,合情合理,完全說得通。

唯一說不通的就是這地方為啥居然是個怪談。不過許冥覺得也能理解,按照蘭鐸的轉述,那些專業人士連異化根都能合作,占領一個怪談當據點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不想蘭鐸卻搖了搖頭。

“不是的。”他道,“這是我另外聯絡的地方。”

許冥:“?”

“我不懷疑田先生。但我不確定去了那裡會怎樣。”蘭鐸解釋道,“如果要查身份證件的話,你的真名就瞞不住了。”

雖然他不是很理解為什麼許冥要給自己掰個“襲明”的新名字,但既然許冥這麼做了,就說明她不希望田毅亮這邊發現自己的身份,這點蘭鐸還是能想明白的。

所以在短暫的糾結後,他還是聯係了這家“醫院”,讓他們派來了專人,將許冥接了進來。

“哦……”許冥不明所以地點頭,“也就是說,這裡是個陌生的怪談……”

她有些擔憂地看了看自己包著紗布的右手,想想又問道:“所以這兒到底是哪兒啊?”

蘭鐸倒是答得很順溜:“天宇眼科醫院。”

許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