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 / 2)

一包幾十塊錢的便宜煙,就這樣你一根我一根分得乾乾淨淨。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霧氣繚繞間,好似有人抽煙抽著抽著,想到自己這段時間的奔波勞累,竟受不住地紅了眼眶。其他人沒紅,隻是心情如生吞了十斤黃連,滿臉苦澀。

另一邊,回了警局,那名雲霄廣場出現的可疑中年男人,第一時間移交刑警隊。

男人一進審訊室,嚇得魂飛魄散,立刻一五一十交代了,他果然不是9.26大案凶手,隻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雇傭人員。

男人說:“有人雇傭我,說去雲霄廣場,在那裡取家裡親戚給他的土特產。”還沒說完,男人坐在懺悔椅上痛哭流涕,說自己並不知情。

銀色手銬稍微束縛住他的雙手,他依然能自如地做擦眼淚、抱頭懺悔的一切動作。

審訊的警察一聽都要笑了。

“你說不知情,你說笑呢!謊話也不編得圓滑點,老實交代,把你和他之間的所有交易通通說出來,給自己爭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否則他是板上釘釘的主犯,你一個從犯的罪名跑不掉。”

男人臉色一變,雙手發顫,警方怎麼知道的,明明他的說辭沒有紕漏,他在夜裡倒背如流。

進審訊室之前,也在內心演練過幾回,有時候腦海裡幾個瞬間,幾乎把自己騙過去了。

謊話說得多了,他也相信,自己是一個毫不知情、真正無辜的可憐人。

他用婆娑淚眼注視著警方,妄想能打動對方,讓對方相信自己的表演,可惜失敗了。

戴罪立功這四個字,他也想要。

可那個男人隱於網絡之後,他真的不知道對方身份。

“事到臨頭了,彆死鴨子嘴硬,你們是怎麼溝通的?”

“你為什麼會上這艘船?”

良久,男人動了一下嘴唇。

片刻後,審訊室的門被打開,一名警察拿著一份筆錄出來了,朝秦隊搖了搖頭。其他人一看就明白了,麵露失望。

秦居烈翻了一下筆錄,眉宇輕鎖,這份筆錄詳實,前因後果不過一句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這個男人不過是被丟到舞台前的傀儡,一個替罪羔羊,給了一筆

定金,

又被許諾熬到幾年出獄,

等著打錢。

反觀綁匪這一頭,錢到手了,替罪羔羊找好了,聰明如他,犯下這起驚天大案後,不可能再出現了。

功成身退後,注定要遠走高飛。

而警方這裡除了一個海外加密戶頭,線索全斷了,被三家父母親手斬斷的。

糟糕的事情還在後麵。

這一次受害者家屬背刺警方的新聞很快上了熱搜,六億贖金這個數字一出,一石激起千層浪,消息比病毒傳播速度還要快,一夜之間,全市都傳遍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聞訊而來的媒體記者,將江州市警局圍得水泄不通。如果不是安保人員訓練有素,將人攔在外邊,恐怕不得安寧。

偶爾幾隻漏網之魚,衝破防線跑過來,出口第一句話高舉著麥克風:“請問你們市局什麼時候召開案情發布會,警方本次行動出現重大失誤,有沒有人因此要承擔責任?人還抓得到嗎?”

一開口就是誅心之語。

張局長急火攻心,差點噴出一口血。

他媽的去年市局端了幾百個詐騙窩點,立下大功,來的媒體就小貓三兩隻,今年失了一次誤,來的媒體卻有幾百家,這也太過分了吧!

更彆說他手下人一個個兢兢業業,沒有人不賣力緝凶,匪徒陰險狡詐,家屬優柔寡斷,怎麼能全怪他們?

可惜事已至此,總得有一個人站出來,除了他,誰還有這份力量?

張局長抹了把臉,發出一聲挫敗的長歎。

有誰注意,這幾天他也沒怎麼睡覺呢?

“凶手我們從未放棄,一定追查到底……案情發布會……兩日後……”說出這話極其艱難,到時候,警方會公布迄今為止的所有案件細節,還要公開檢討自己的過失。屆時會有幾百家媒體記者出席,官媒會到場,替他公正說話,其他媒體就算了。

應付完媒體。

兩名警察麵露悲痛地問自家局長,“張局,你真的要上台啊?”

“肯定要。”

除非兩日後,案情引來轉機,否則他肯定要上台,這兩天他必須準備好發言稿紙。

警局外,家屬還在癡癡地守候,為了一句不知真假的承諾。

綁匪說:“錢到手後,三天後,我就會放了孩子。”

晚夜的風吹拂著他們淚痕乾透的臉,他們凝視天邊,那名綁匪卻消失在了地平線那頭。他們不知道,此後十年,他們再也看不到了。

倒是遠走高飛的十年後,匪徒又一次卷土重來。

一個冷酷精明的匪徒,為什麼會卷土重來,自然是有利可圖。

他郵件聯係了三家受害者,說再彙五百萬美金,他可以告知孩子的埋屍地。可以說凶手貪心不足蛇吞象,也可以說他把握人性上堪稱一絕,這是殺人還要誅心,榨乾每一點剩餘價值。

那些年邁的家屬們含著熱淚答應了。

十年了,足夠他們接受孩子死亡的事實,平複逝去的傷痛,開始追求“落葉歸根”,不能讓孩子曝屍荒野,起碼找到屍骨,安葬在山清水秀的墓園裡。

所以他們同意了要求。

也得到了三個地址。

匪徒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此後真正下落不明,成了一樁徹徹底底的懸案。往後幾年,被許多導演改編成了電影,搬上了熒幕,導演在接受公開采訪時還一度表態:“我希望自己合眼前,能看到9.26大案和六億贖金綁架案的凶手能夠落網。”

可惜終身沒能看到。

江雪律默然,以上都是他看到的未來,他還看到了一本日記,是一個男人寫給兒子的臨終回憶錄,開篇便是一手俊秀溫情的鋼筆字,“小傑,你還記得十八年前的‘六億贖金綁架案’嗎?”

“哦我忘記了,你那個時候才五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