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2 / 2)

13:45【我看了天氣預報,明天是豔陽高照,那我不會中止】

14:47【我明白了,人善被人欺,一個人隻有泯滅人心、窮凶極惡,才會徹底堵上彆人的嘴——沒有人理解我!】

15:51【我看到了街邊的烤肉,想買一點回去當下酒菜……不對,酒精會麻痹我的神經,讓我第二天睡過頭,為了防止我明天按下遙控器的手指顫抖,我今天晚上不能喝酒】

16:25【明天是周日,我連請假都不需要,老板也絕對猜不到我要做什麼!我要做一場轟轟烈烈的大事】

這就是昨天的景象,一係列預告訴說了嶽離歌的心路曆程,簡單清晰又一目了然。

他的所有互動和自言自語,沒人理會。江雪律正是閱覽了這些留言過後,感覺到一種強烈的違和感。

這個時間點是周日上午,爆炸前四小時,城市裡一片祥和,一切似即將撕破平靜的風暴。

江雪律和同學們還在百貨大樓,一群十六七歲的同學還在討論買什麼禮物,儼然不知危機悄然襲來。

“買花買酒都太俗了,按摩椅又超預算了,我們到底買什麼?”少年們絞儘腦汁。

江雪律聽到這裡,鬼使神差地插入了對話:“姚老師教語文,不如買一把古香古色的扇子,在上麵提幾個字送給他。”

江雪律所看到的未來,警察清理爆炸現場殘留時,在其中一名同學的屍體上發現了一把木質折扇,扇麵被焚毀嚴重,可依稀能看見正反麵有兩排字,正麵是潑墨行草寫了“如玉君子”、背麵是用楷書寫了“師恩如山”。警方收斂遺物後,將這個充滿心意的東西轉交,姚老師收到後,泣不成聲。

明明與他無關,一群學生不過是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錯誤的地點,卻從此成了他的心病。

“哇!這個主意好!”沈明謙眼前一亮,感覺這個提議分外對他胃口,“寫什麼呢?”

“不如寫一句詩吧,姚老師最喜歡的那句‘也無風雨也無晴’!”

“不妥不妥,七個字太擠了,四個字顯眼。如果老姚在課堂上唰地一下撐開,多帥啊!”說這句話的女同學,腦子裡已經浮現了武俠劇裡一堆正道大俠,手指一動撐開扇子,風流倜儻的笑容。

“老姚手太粗了,可能無法唰地一下展開,要慢慢撐開。”一名男同學潑了一盆冷水。

決定了禮物是什麼,江雪律以為眾人就要打道回府了,結果他嚴重低估了同齡人的玩心。

眾人話鋒一拐,話題已經轉向了,中午吃什麼,下午乾什麼。

“既然東西都買了,我們回家吧!”江雪律臉色鄭重,其餘人驚訝地看向他,周眠洋也是如此,一雙眼睛瞪得極大,像一對不敢置信的銅鈴。在如此歡快的周末中,江雪律一直在破壞氣氛,不斷

催促他們回家。好不容易出來撒歡一趟,明天周一要上課,高中生們怎麼願意早早回家,所以大家都覺得江雪律不是腦子有問題的話,一定是……十幾個少年少女的目光緊緊盯著江雪律,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麼。

周眠洋的手掌貼了上來,“阿律,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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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律臉色瓷白,他低下頭時,烏黑纖長的睫毛垂了下來,遮擋了些許眸光,在臉上落下了一片淡淡的陰影。他手裡還捧著那杯熱奶茶,修長指節曲起的地方泛著白,眼睛裡似乎氤氳了什麼欲言又止的情緒。

眾人越發若有所思。

沈明謙憐愛地望著他:“雪律,你如果身體不舒服,今天就先回去吧,我找人送你。”他是班長,必須留下來看著這群同學。而且有一直破壞氣氛的江雪律在,大家估計玩得也不儘興。

封陽一聽這話,深感責無旁貸地站了出來,“我來吧,學霸今天一定是病了,我背他下去!”

“你可以嗎?”周眠洋下意識提出質疑。

“我可以叫我家司機過來啊!”封陽理直氣壯。

江雪律都快跟不上思路,不對,怎麼變成把他單獨送回去了。所以……你們還是不走嗎?!

意識到自己要被踢走,江雪律迅速道:“我沒生病,我也不走,我要和你們在一起。”爆炸即將發生,他必須確保自己的同學,每一個人都走了,他才能安心。

少年口氣鄭重。

沈明謙作為班長,必須盯著班裡的同學,而他作為一個看到罪惡即將發生的人,也必須盯著包括沈明謙在內的所有同學。

可他不知道,這番話落在彆人耳朵裡,變成了另一種理解。

天哪!

學霸居然撒嬌!

比起平時在學校裡、考場上的所向披靡,今天的江雪律心神不寧,很明顯不在狀態,讓同班同學刷新了一種新印象:就是怎麼說呢。

對,一種格外脆弱,如雪花般慢慢飄落下來隨時會碎掉的感覺!

大樓裡的水晶吊燈照亮對方的臉,更襯那張臉白得透明,似乎稍微一碰就易碎。對方抿直了嘴唇,從嘴裡倔強地說出“我不走”,讓那眉宇顯出一份堅韌隱忍。

學霸都病成這樣了,還想跟他們一起行動!

此話一出,再鐵石心腸的人都把話語咽下去了,誰也說不出什麼把人送回去的殘酷話。這一刻,江雪律在他們眼裡就像生病了,不想離開家長的小孩。

眾人一下子打消了念頭,不能拋棄他,他們甚至還出言安撫,放柔了聲音:“好好好,咱不走。”

“……”江雪律瞬間感覺自己背負太多了。

就在這時,他收到了秦居烈的短信:“小江同學,我們上來了。”

江州市刑警隊和部分特警支隊成員已經趕到了現場,他們的任務是轉移走第七顆炸彈、保護江雪律的人身安全,並且在人群之中找出嶽離歌。

秦居烈無疑是出眾耀眼,即使對方沒有穿警服,隻穿

了便服。對方一路前行,走路帶風,沿途不少顧客都望了過來,隻是不知道此人是一名警察。

那張英俊的臉上微垂著黑發,勾勒著棱角分明的五官,一雙眼眸鋒銳逼人,黑皮鞋透著整齊利落。對方乘坐自動滑梯上來時,似乎是職業的直覺,他第一時間就精準找到了江雪律。

四目相對那一刻,對方神采裡有一分驚心動魄的掠過,三步並作兩步,他眼睛在江雪律發白的臉色定了一下。

“江同學,我們走吧。”少年必須全程跟警方在一起。秦居烈手很自然地搭在比他矮了一個頭的少年肩膀上,要把對方帶走,尋常顧客看不到的地方,警方的人員已經悄然封鎖了整棟大樓。秦居烈那雙幽深如潭的眼睛雖冷,動作卻沒有任何遲疑,脫下了黑色風衣,直接披在少年的肩膀上。江雪律還沒反應過來,那帶有溫熱的黑色風衣就落在了肩膀上,屬於成年男性成熟的氣息頃刻間將他籠罩,從頭頂到脖頸,一一覆蓋。

江雪律愣了一愣。

按照他的理解,披衣服這種事,秦居烈應該問,“你冷不冷??[]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才有下一步動作。可他唯獨沒想到,他什麼話都沒說,一件外套已經落了下來,難道他在警方眼裡,是一個需要被保護的形象?

江雪律愣了三秒,他似被蠱惑了一半,跟著警方走了幾步,走了半截路,緩慢地聽清楚秦隊長說什麼。他停下了腳步。

“秦警官,我不能走。”

“為什麼?”男人手還搭著少年肩膀,少年腳步一停,他也停下,一聽這話,冷峻的眉峰蹙了起來。

水晶吊燈都照不破這份濃黑,江雪律毋庸置疑是乖孩子。對方性格也成熟,向來以大局為重,不會明知危險還執意停留在此處。

“我的同學他們還在這樓裡。”少年老實說。

“我明白了。”秦居烈點了點頭,為了讓江雪律安心,警方必須也得一起把那群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的同學一並帶走。

支隊長一個眼神,蔣飛心領神悟,立刻去了。

江雪律總算能夠安心,他完全沒注意到身高一米八七的秦隊長,明明可以邁開大長腿走路,卻有意遷就了他的速度,連下自動扶梯對方都托了他一把。

那鉗住犯罪分子暴烈強悍如鋼鐵般的手臂,在扶他時,如一陣輕風。動作很輕,幾乎不易察覺。

少年確實沒察覺,腳步踏上扶梯時,他很小心,無暇顧及周圍。他一邊走,一邊訴說他的發現。

“秦警官……”

“我聽到犯罪嫌疑人的心臟在落淚,他瘋狂叫囂著一句話,不要再欺負我了!他的瘋狂殺戮,很可能是一場對社會震耳欲聾的發泄。”

嶽離歌本就是一個懦弱的人,他抽刀向最弱者,隻為了向整個社會宣泄。可案件看上去簡單明了,可背後似乎缺了一點什麼。

“發泄,他果然是反社會人格嗎?”秦居烈濃密的眉毛此刻緊鎖在一起,他們刑偵組已經勾勒出了嶽離歌案的大致輪廓,犯罪側寫也隨之出爐,隻有少數幾個地方因為時間不足需要查證,比如動機等等,刑偵組初步認定這是一起針對網絡暴力展開的報複。

秦居烈跟刑偵組的看法基本趨同,案件最後也是這樣蓋章定論。

可江雪律卻不這樣認為,少年眸光明銳,他道:“秦警官,我認為這個案件有疑點。”

江雪律認為,黑夜與星辰給了他一雙捕捉犯罪的眼睛,也許不是讓一樁有疑點的案子塵埃落定,而是讓他勇敢去捕捉,那些案件背後所掩蓋的血腥離奇真相。!